我有给你写啊，
几乎是每天都在写，
每天都想当着你的面念出来。赵烟默默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纤细如玉的手指紧紧揪住衣摆。
她不像奥斯陆传媒大学的千金大小姐们一样，
从小就坐拥一切，
父母为她们铺了条平坦无阻的道路，拥有足够的财富，去满足她们的各种欲望。
这些女孩子们，
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唾手可得：名牌包、高档的衣服、奢华的出国旅游，外带摄影师跟拍的那种……
这养成了她们的自信和优越感。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很多的东西：性格、人生观、价值观，甚至是这个人一辈子的幸福程度。
她们敢用真名示爱，
赵烟则不敢。她从小就被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围绕，她过得小心翼翼。
所以，她就用了‘你的小甜心’这个匿名。
“我……”
赵烟的嘴唇微微颤动，想要开口，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她说不出口，
要是她说出了真相，当着所有朋友们的面，被他直接拒绝了怎么办……
最终，赵烟什么也没说。
顾渊城刚才在说话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余几个人没有拉长了耳朵偷听。
窝在沙发一角
跷着二郎腿的梁泽野，
掏了掏耳朵，没心没肺地替赵烟做出了回答：“顾渊城，这么明摆着的事情我都看出来了。
顾渊城抬眸，看了他一眼。
梁泽野：“她不给你写信，就代表了这姑娘压根儿就不喜欢你。”
赵烟：“！！！”
梁泽野就你话多，乱说干嘛！
顾渊城，你可千万别信啊！
赵烟慌乱地看向顾渊城，生怕他误会，她的眼圈微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顾渊城似乎没太把梁泽野的话当回事。他笑得很轻松，问道：“赵烟，在我们几个人里，你最喜欢谁？”
她当然最喜欢他啊。
然而，被梁泽野这么一通胡说八道后，她实在是无法将心底的真心话说出口了。
她的视线，
不自觉地就转向，跟顾渊城长得几乎一样的顾叶轩。
顾叶轩冲她咧嘴一笑。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我这样的？”
他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犹豫了几秒，赵烟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我喜欢像你这样的。”
顾叶轩向哥哥，投去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哥，我只能够帮你到这里了。
可惜的是，他的眼神刚投递过去，就被突然站起来的梁泽野，全都挡了下来。
这也就算了，
这家伙站直了之后，头顶冒着“睿智”的光芒，恍然大悟地脱口而出：“赵烟，原来你喜欢弟弟款的！藏得好深啊，啧啧。”
梁泽野一锤定音。
顾叶轩就差一口血，从胸腔里面吐出来。这是在往哪个方向带，要不要这么乱带节奏的！
赵烟则感到一把利剑，
狠狠地插在了自己的胸口，还扭了一整圈。她的心口，一阵阵地疼。
见大家都不说话，
梁泽野化身为了一个专业情感咨询大师，喋喋不休地劝解赵烟：“这孩子毛都没长齐呢，人长得又矮，喜欢他干嘛？男人到处都有。”
“不准说我矮！”
顾叶轩被刺激到了，他一个初中生，能有多高？
梁泽野继续调侃他：“小鬼头，你到底是白雪公主身边的哪一个？”
顾叶轩怒了：“哪个都不是！”
梁泽野没再去搭理他，
他转而一脸专注的，继续劝导赵烟：“跟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头谈恋爱，你是不会快乐的！”
宇文熙搭腔：“为什么？”
梁泽野：“因为你跟他在一起，体会不到成年人的快乐！”
宇文熙不嫌事大地继续说：“哦，他说的很对。赵烟，你考虑一下我好不好？我绝对会给你很多的快乐和满足感。”
赵烟白皙的小脸，
红到滴血，他们怎么还集体就地开车了？这是白天好不好，这种事情过了晚上8点再说吧！
顾叶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也不管实力悬殊，他准备跟梁泽野再正面交锋一次。
这次，苏莫拦下了他。她急忙打圆场，替赵烟说了句：“赵烟是顾叶轩的家教老师，喜欢他很正常。”
“我不信。”
梁泽野又开始他‘大聪明’的分析了：“这两兄弟长这么像，她怎么不说喜欢顾渊城？肯定就是喜欢姐弟恋。”
赵烟：“我……”
她偷看了眼顾渊城。好巧不巧，他也正朝着自己看来！完了，赵烟的后半句话，又卡在嘴边说不出口了。
她中间停顿的几秒钟，让梁泽野得以继续插话。
像个大哥哥一样，
他开始替赵烟排忧解难：“顾小鬼还太小，我劝你直接找他哥算了。
顾渊城宿舍的床很坚实的，怎么滚都不会坏。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离开宿舍，给你们两个腾个空间……”
他后面说的话，在赵烟的耳朵里，全都被“哔——”掉了。
然而，
苏莫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有画面感了。
宇文熙的脑子里，已经有更激烈的画面感了……
赵烟羞愧难当。
她感觉自己倒在了一片血泊当中，身上插满了利刃，口干舌燥的，难受的说不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
她只想像只鸵鸟一样，直接把头埋进沙子里，什么都不去听。
赵烟就要快昏厥时，她感到有人碰了她一下。那触感，那温度，如同电流般划过她的肌肤，让她心头一颤。
赵烟猛然抬头，对上了顾渊城的双眼。
“拿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一杯热茶给她：“瞧你这小嘴白的，喝点。”
赵烟接过水，大口大口地喝下。
顾渊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低沉又温柔，还带着一丝玩味：“赵烟，你真的喜欢我弟弟？”
他靠得如此之近，
赵烟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热度轻轻喷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感到一阵痒意。
她耳朵渐渐发热，含糊地回答：“我……嗯……是吧。”
“哎。”赵烟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她开始自暴自弃了。
顾渊城嗓音，带着一丝腻人的笑意：“可惜，那小子有心上人了。”
噢，就是那个小女孩啊。赵烟想起了顾叶轩书房里，装裱在精美相框里的女孩，他的白月光。
顾渊城：“不然，你换个目标对象？”
赵烟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手足无措，犹豫了一下后，她鼓起勇气直接问道：“你……有心上人吗？”
顾渊城看着她，
他轻描淡写地道：“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
就是没有的意思了。赵烟的心情忽然之间，就复杂起来，她分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失落。
若是想要换个目标对象，也要两情相悦才可以啊。
“弹钢琴，我要听钢琴！梁二哈，你话好多，我的闲情都被你耽搁了！”
苏莫的催促声，打断了赵烟的思绪。
她往梁泽野嘴里塞了一大块面包，终于把他的‘狗嘴’彻底堵上了。
站在钢琴前，
顾渊城凝视黑白的琴键，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滑过，不急着弹。
宇文熙：“怎么不弹？”
“我想起了一个人。”顾渊城说。
宇文熙：“女的？”
顾渊城：“嗯。”
赵烟呼吸一滞，她立刻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
一听到是女的，
梁泽野立刻来了兴趣，他笑嘻嘻地凑近问道：“肯定是个大美女对吧，否则你早就忘记了。”
苏莫瞪了他一眼。
这家伙，就这么颜控，话这么多的么！面包都塞不住嘴了？
在钢琴前坐下，顾渊城自己都没注意到，当他陷入回忆的时候，嘴角会不自觉的勾起。
梁泽野的好奇心愈发旺盛：“记得叫什么，长啥样不？”
顾渊城：“不记得。”
梁泽野：“呵呵，无情。”
顾渊城解释：“高一下学期，她就转学了。时间过了那么久，很多东西都变得很模糊。”
宇文熙拍了拍他的肩膀，
表示理解：“我明白。”
他就从来没记住，任何一个前女朋友的名字，不管前女友容貌有多俏丽，很快就会在他的脑海被抹去。
反正他下一个，
还会找一个长相差不多的。
与外貌协会的梁泽野和感情浪子宇文熙相比，
苏莫总算是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顾渊城，你为什么在看到钢琴后，就想起了那个女的呀？”
这个问题，赵烟其实可以回答。
……
就像绝大多数的学校一样，
三牧一中每到期中考，又或者是期末考这样的重要考试，就一定会把成绩，公布在走廊最显眼的地方。
根据老师和校长的口吻，这是为了让同学们，可以更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考试成绩。
只有学生们自己清楚，
他们的目的，
是为了让垫底的学生们沉痛反省，让排名前几位的学生，展开更加激烈的竞争，
增加每一个学生备考的压力，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在每次大考试之后，三牧一中会根据学生们的成绩，在大家拍集体照的时候，依据成绩排名，站在不同的位置。
优劣对比一目了然。
三牧一中尽管教学苛刻，又泯灭人性，却在升学率稳居深城第一，老师和校长们的脸上，因此倍儿有面。
期中考的成绩，
排名已经公布。
高一的学生们，聚集在公告栏前，热议纷纷。
赵烟的长发轻轻披在肩上，她的书本抱在怀里，目光在榜单上迅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了自己的名字上。
她终于考到了第一名，
更引她注目的是，她的名字旁边，紧挨着顾渊城的名字。
女孩的嘴角，愉悦地弯了弯。
在高中的时候，
赵烟的个子又瘦又小，气色看起来也很糟糕。她很快就被拥挤的人群淹没，几个高大的男生蜂拥而至，她被挤到了角落里。
这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顾渊城。
他的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在看成绩榜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穿着蓝色校服的他，被几个同班打篮球的男生和同班的一群女生围绕，成为了他们讨论的焦点。
男生A：“哟，你又是第一。”
男生B替顾渊城感到惋惜：“可惜了，这次是并排第一。这个女生是谁啊，成绩竟然这么强？
女生A看了眼自己的成绩，嫉妒道："她肯定就是选择题运气好，多对了几道。”
……
听着这些男生和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赵烟的心里一阵难过。
三牧一中是深城的重点高中。
进入这所学校有两个条件：
要么你是有钱人家的子女，凭借一封‘走后门’的信，校长会热情地为你敞开校门。要么你是真正的学霸。
赵烟属于第二种。
天知道，她每晚刻苦复习到几点，才能够为自己争取到这里接受教育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样，
赵烟在高中的时候，没有主动去社交，也没有去刻意地打扮自己。她并不起眼，存在感等同于尘埃。
不想去听耳边的冷嘲热讽。
赵烟转身想要离开，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脚步。
“考试没有那么多运气。如果她下次考的比我好，我也心服口服。”顾渊城的声音，清晰有力。
男生A：“兄弟，谦虚会使你退步的啊！”
男生B：“作为男人，怎么能够被女生给比下去？”
顾渊城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转过头准备离开这闹哄哄的人群。就在他回过头的一瞬间，他的目光与赵烟相遇了。
赵烟至今都记得，
这个总是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男生，在人群中跟她的目光相撞的那一刻，
她的心跳的有多厉害。
随着上课铃声顷刻间响起，刚刚还在看成绩的同学们纷纷离去，将顾渊城完完全全给挡住了。
赵烟收回了眼，默默地朝着自己的教室走去。
在上高一的时候，
赵烟习惯性地晚回家。她住的地方晚上施工就算了，噪音还特别大，她会在学校把作业做完，然后再回家。
晚上8点左右，
她背着书包路过了学校的音乐教室，
一阵悠扬的琴声，让她的脚步渐渐放缓——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赵烟悄悄地探头，往音乐教室瞄了一眼。
她看到了正在弹钢琴的顾渊城。
他坐在钢琴前，身姿挺拔优雅，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只沉浸在音乐的海洋。
“哈欠——”
一阵冷风吹来，赵烟没憋住，打了一声大大的喷嚏。
音乐室内的声音止住。
顾渊城的手指悬停在琴键上。他转过头，目光再次与赵烟的视线相交汇。
他站起身，缓缓朝着窗口走来。
他拉开了窗户，一阵冷风随即涌入室内，与里面温暖的气息交融。他趴在窗前，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立体深邃。
“你喜欢这首曲子？”
他就在窗前，在她的面前。她与他的距离，瞬间就被拉近。
赵烟的心脏，
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诚实地点了点头：“嗯，我非常喜欢贝多芬的曲子。”
“那你会弹么？”
他帅气地挑了挑眉，很是意外。
赵烟摇头，有些遗憾地说：“不会，我家没有这个条件，学不起这么昂贵的东西。”
“我教你如何？”
顾渊城的目光，落在了女孩纯洁无瑕的脸上。难得找到一个也喜欢贝多芬的，他就不着急回家。
赵烟真的很想，
她很想晚上留下来，与他一起感受美妙的音乐，在指尖流淌的感觉。
可是当她看了一眼时间，她不得不拒绝。赵烟家附近的路很黑，太晚回家非常不安全，
再不走的话，她就搭不上最后一班去她家的公交车了。
像是到点，
就要立刻离去的灰姑娘，她无法多待一分钟了。
咽下了种种难过的情绪，赵烟最终还是开口说道：“谢谢你，可是现在有点晚了。下一次，可以吗？”
“嗯。”
顾渊城没有强求。
然而，赵烟的下一次，成为了无法完成的约定。因为家庭的变故，她很快就离开了三牧一中。
生活不是童话故事，王子最终也没有去找灰姑娘。
……
思绪如潮水般涌回现实，
顾渊城的手指轻轻触碰着琴键，贝多芬的《致爱丽丝》旋律，再度弥漫在空气中。
赵烟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目光穿越了空间的距离，静静地凝望着顾渊城清俊的侧脸。
如果高一的那个晚上，她选择留下来，顾渊城是否会记住她？这个问题在赵烟的心中盘旋，她无法确定。
或许他会记住她，
或许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短暂的过客。
然而，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已经错过了那次机会。
一曲结束后，苏莫还沉浸在这首《致爱丽丝》的歌曲中，
想起了顾渊城刚才的话，
苏莫的眼中，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她问道：“顾渊城，你说那个女生后来转学了，那你想不想再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