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苏珂适时询问，“可有什么不妥？”
冯御医看了一眼另外几人，面有难色。
苏珂秒懂，便让冯御医二人先给另两人把脉。
那二人除了有些暑热，倒是没有别的问题，于是把完脉就被百合支走了。
两人都去盯着伙房熬绿豆汤，一会儿送来一些。
那二位美人在宫里也不是只待了一天两天，哪里不知道是将她们支走？
她们还恨不得自己是聋子瞎子，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以免惹祸上身，闻言，如蒙大赦，麻溜儿的就走了。
而百合百花则警惕地打量了几人一圈，然后给了苏珂一个万事小心的眼神，二人退到了营帐门口。
海棠担忧地看了一眼红棉，她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心知这两位怕是把她和红棉都服用过毒药的情况通过脉象判断出来了。
这下也不用周大夫谦让，冯御医率先回答：“海棠姑娘脉象略有些奇特，有些像服用过太祖时期便列为禁药的逍遥散。不过逍遥散已经绝迹三四十年，老夫也许久没有遇到这样的脉象了，有些不敢确定。”
苏珂淡淡点了点头，看向周大夫：“红棉姑娘的脉象如何？”
周大夫年纪轻，更是没遇到太祖时期就禁用的逍遥散，他只是觉得红棉的脉象有些奇怪，还有便是他发现红棉怀孕了，虽然时日尚浅，仅隐约能探出脉来。
但红棉姑娘和其他三位姑娘是出城时才被塞到凉王身边的，他这一路也都跟着。
凉王一路上除了已逝的周侧妃之外，并没有和任何一位美人表现得有一丝亲近。
甚至让这四位美人随侍王妃。
这四位美人虽然不受凉王的待见，但她们好歹是两宫太后赐下来的，也没人怠慢她们，除了在马车里在一起秦嬷嬷安排了人陪着，晚上也是几人住在一起的。
这位红棉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凉王的。
应该是在京城就怀上了。
周大夫觉得，这说话的艺术，他得跟老前辈学学。
于是他惭愧道：“红棉姑娘的脉象，在下有些拿不准，不如再劳烦冯御医给看看。”
苏珂当然不会反对。
于是冯御医又给红棉把了脉。
冯老御医灰白的长寿眉不由抖了抖。
他神色不虞地瞟了一眼周大夫，面色严肃起来，又把了把脉。
“如何？” 苏珂等不到他主动开口，便问。
周大夫也低眉顺目，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恭喜王爷王妃，恭喜红棉姑娘，姑娘这是有喜了，只是时日尚浅。”
冯御医这话一出，营帐内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就连苏珂也没有控制住面部表情，很是惊诧。
“不……怎么可能？”红棉脸色惨白，差点站立不稳，海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眼里也是藏不住的惊骇。
冯御医才刚加入这个西行队伍不久，但她和红棉以前在孔太后宫里就认识，后来虽被罚到不同的地方做事，被赐给凉王后二人可是一直在一起，对红棉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她还拿了吃的主动去梁王面前献殷勤，红棉除了一开始和凉王行过礼离得近一些，后来她们被凉王扔给王妃，红棉就从来没往凉王跟前凑过。
她怎么可能怀上凉王的孩子？
可红棉就算有段时间和她不在一起做事，作为一个困在宫里出不去的宫女，天天接触的不是宫女嬷嬷便是太监，她能怀上谁的孩子？
总不可能是皇上的吧？
一瞬间，海棠面色比红棉还惨白，因为她怀疑这便是凉王或苏珂想要她们“病死”在路上的一个借口。
她的命就从来没掌握在自己手里过。
小时候遇到灾年，爹娘不顾她和妹妹的哭求，把最小的妹妹送出去，换了个小男孩回来。
听说是要易子而食。
最小的妹妹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可是换回来的小男孩，爹越看越喜欢，说是他们家有后了。
娘愣了半晌，问爹接下来怎么活下去。
然后，爹娘就把她和妹妹卖了，那个别人家的小男孩成了爹娘的儿子。
好在她们在灾年里活了下来，最终被以亲生女儿的身份被对方送进了宫里“享福”。
虽说不能出宫，可她们姐妹在宫里干活卖力，嘴甜一点，与跟着爹娘逃难，没有一顿吃得饱比起来，确实是在享福了。
除了学规矩，皇后娘娘还安排了学识渊博的女夫子教她们这些小宫女识文断字，那一阵，她和妹妹是由衷地开心。
可后来她和妹妹被分到孔太后宫里干活，她虽听说孔太后脾气怪，难伺候，但她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她爹娘更难伺候的人了。
更何况她只是去做院子里洒扫的活计，没资格进屋，连孔太后的面都不一定能见着。
谁想在院子里洒扫也会引来祸端。
她发现梅树底下的土有些松动，更因为下了场暴雨，露出个什么东西，她蹲下去正要检查，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人拿下了。
然后她就被打了一顿罚到浣衣局去了。
其实到哪儿都是干活，浣衣局虽有洗不完的脏衣服，但也有口饭吃。
加上她本分能吃苦，嘴又甜，跟一些不甘心被送到浣衣局，或不习惯一直洗衣服而有所疏忽的宫女不同，她从来没被责打过。
而且妹妹也在宫里，她们时不时还能见上一面，说说话。
她在浣衣局里一待就是三年，倒是也挺知足的。
只是后来妹妹也被调到孔太后宫里洒扫，她们姐妹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她就开始提心吊胆，生怕妹妹被她牵连。
虽然梅树下的东西不是她埋的，虽然她连梅树下面埋的是什么东西都没看清，但有些事本就不是能说理的不是吗？
要是能说理的话，爹娘为何用最小的妹妹换回来个小男孩？
为何把她们姐妹卖了，反而留下那个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小男孩？
虽然在浣衣局她知足了，而且愿意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并不像有些宫女那般，期待着年满二十五岁求得恩典被放出宫去。
但是突然间她被叫去换上了崭新的裙子，和红棉一同被送到孔太后跟前。
孔太后施恩似地令她们跟着去伺候凉王，说这是她们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好机会。
也不要她们做什么多余的，就帮着凉王妃和周侧妃争宠就行了，可以和凉王妃不对付，但是绝对不能和周侧妃交好。
要是她们怀个一男半女的，后半生就更舒心了。
说完，一人给了她们一粒暗红色的小药丸，说是不想吃就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