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堂里,舒宜仍埋头在书桌上。
前世秦家的两兄弟就面和心不和,秦显三年后中第,此后在七八品的官职上徘徊了数年,一直得不到重用。
秦颂却因为有姚斯安的提携而官运亨通,秦显的不得志是否是因为秦颂的刻意打压?她也不敢肯定。
话说回来,秦显本次春闱并未落第,而是因为意外误了时辰,进不了考场。现如今想想,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人为。
舒宜勾起嘴角,她要助秦显一臂之力,若是兄弟俩以后能分庭抗礼,把秦家搅得鸡犬不宁,那才有意思!
她一早去松鹤居请安,就受到了秦老夫人的报复,让她在门外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舒宜手炉中的碳早已用完,此时寒风刺骨,她的脚已经冻得失去知觉,正打算转身走人时,王嬷嬷亲自来开了门。
“哟,二奶奶怎么悄没声地站在门口,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这大冷天的,可冻坏了吧。”
舒宜冷着冻僵的脸,不发一言进了门。给秦老夫人行礼后,她自顾自地坐下,秦老夫人看到她泛红的指尖,心气顺了些,也不去计较她失了礼数。
周萍和秦咏也陆续来请安,周萍见到她就想起自己要被当掉的头面,她昨晚心疼得哭了小半宿。
“弟妹起得可真早。唉,不过话说回来了,弟妹不用养育孩儿,也不用伺候夫婿,日子的确清闲。”
舒宜怎会没听出她的嘲讽之意,她还没出声,秦咏就来相帮了。
“大嫂就是命好,下半辈子都清闲,二嫂不过是暂时得了空,还享不了您的福。”
她与秦咏相视而笑,心照不宣,把周萍气得牙根紧咬。周家不顾她死活,让她给秦扬冲喜,秦扬撑了两天就断了气。若不是她与秦颂郎情妾意,这辈子就毁了。
周萍冷哼一声,舒宜现在守着活寡,连她这个孀居之人也比不上。反正秦府以后会是筠儿的,谁也抢不走。
舒宜看到周萍的表情变化就知道她在做美梦,前一世她太蠢,白白替人养儿子,这辈子她倒要看看,秦筠没有她的教导,还能不能有出息。
三人又到了正院给陆氏请安,陆氏看哪一个都不顺眼,找由头训了各人几句就让她们散了。秦咏乐得轻松,出了正院就跟着舒宜回了熙宁堂。她是专程来道谢的。
“哥哥让我一定要亲自来一趟,若是没有嫂子,我们……”
舒宜让她别放在心上,“现下家里为了给筠哥儿办酒席,各处都俭省。你让何姨娘千万不可吝惜银钱,最近的餐食必定得吃好。马上就要春闱了,没有一副好身体,考场上晕过去的都有。”
秦咏点头道:“我省得。”
今儿是十五,秦府发月钱的日子。
陆氏左等右等,也不见朱六的人影,眼见身边的婆子都伸长了脖子,她没了耐性。
“你男人不过去收租金,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家里现在等米下锅呢!”
李妈妈只得赔笑脸,朱六是她丈夫,如今管着府里的账目。
不多会儿,有婆子喊道:“朱管事回来了。”
大家正喜滋滋地等着月钱到手,就看到朱六气喘吁吁,“夫人,钱没拿到!”
婆子们私下交头接耳,“咱们的月钱要飞了?”“怎么回事?”
“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来烦夫人。月钱一分不会少你们的。”
李妈妈这么说了,婆子们再不甘心也只得走了。
朱六擦着额角的冷汗,“我一早就去了南市铺子,谁知掌柜的说东家派人通知了,以后的租金都交给一位姓林的。西市的铺子换了租户,也是一样的说辞。两家的租金初十就被收走了,因为往月都是十五收,这次还让了几两银子。”
姓林的,那不就是……
“夫人,是熙宁堂的林升,二奶奶的陪房。”
陆氏恨恨地拍了座椅的扶手,“她连手指缝里漏出来的这点银子都要收走,是要断了我们秦家的活路啊。”
“把她给我叫来。”
李妈妈跑得飞快,原本每月这时候朱六都能昧下几两,现在一分没拿到不说,月钱还发不出来,李妈妈心里就不痛快。
她趾高气扬地进了熙宁堂,院里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忙活自己的事,没一个人搭理她。
“这院里有个活的么?”
“老东西嚷嚷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春桃叉腰指着李妈妈骂。
春桃是熙宁堂里最泼辣的,偏偏她极得舒宜宠信,连李妈妈都有些怵她。想到自己刚才失了言,李妈妈只能咽下这口气。
“夫人让二奶奶过去一趟。”李妈妈说完就走。
外头的动静舒宜听得一清二楚,碧荷轻声道:“估摸着朱管事没拿到银子,夫人要找您麻烦。”
舒宜扯了扯袖口,随后站起身,她乌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暖意。
“无妨,你跟我去就是了。”
她带着丫鬟施施然来到正堂,陆氏不出声她便也闭着嘴,看谁比得过谁。
“舒宜好大的架子。”陆氏皮笑肉不笑。
“那不是夫人您规矩大,您不许我说话我连半点声响也不敢出。”
陆氏嘴角紧绷,一看便知是在强忍着怒气。李妈妈微侧了身子,“夫人,还有正事呢。”
“今儿朱六去收铺子的账,怎么听说你让林升收过了?害得他白跑一趟。”
她做出健忘的样子,“瞧我这记性,以后就不用劳烦朱管事了,林升自会安排妥当的。”
陆氏语气不善道:“林升为何没把银子交到账房?今天发月钱,账上都揭不开锅了。”
她不解地看了陆氏一眼,“铺子是我的嫁妆,收益合该归我,怎的要入公中?”
“哦,夫人别忙。前头您说家中艰难,找我要贴补。这都一年多了,难道一点没好转?”
她就差质问陆氏,你这个家是怎么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