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二人有所动作，一声咳嗽如拉动的破旧风箱，咳得又深又重，仿佛要将胸膛里的血一并咳尽。
不远处的少年，如一具僵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破破烂烂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乍一看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肿胀破烂的面孔狰狞可怖。
可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却比纯洁的小鹿更加纯真、美好！
“小少年，你没事吧！”奕梓眼睛一亮，紧接着愈发紧张起来，“你藏好，又来个疯子！藏好了！”
老人淡淡看了眼声音传出的方向，面部笑容微微凝滞一瞬。
然后转头对着奕梓温和一笑，扫视众人时，脸上的笑意更加慈祥。
慈祥得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他把机枪往后背包里一插，还没等几人松口气，再随手一摸，另一柄怪模怪样的枪已经被他稳稳握在手里。
这次，他没有犹豫，扣下扳机，从左到右，180度旋转过去，地上瞬间倒下一大片，连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卧槽，竟然是个老头子！”
“老头子怎么了！把咱甩出去一大截呢！这年纪还能飙车，老当益壮！贼拉帅！”
四个五颜六色的脑袋伸出胡同口，狗狗祟祟，探头探脑。
一个女生有些担忧地开口：“你们不觉得有些怪怪的吗？他拿着枪啊！有可能是个杀人犯，这样你们还觉得他帅吗？
还有，那儿好像有一只大……黑猫？不过也太大了吧……万一我们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杀我们灭口怎么办？”
“怕啥！你真当在演黑社会呢？再说我们离他远着呢，大不了骑车快跑呗！”
“可是……你确定能跑得比那老头快？”
“……”
…………
“海姆立克急救法？”
“不行，我看得心肺复苏，或者人工呼吸也行。”
“人工呼吸？嘴对嘴那个……”
“对。”
“去你娘的！好你个菜园子张青，这龌龊心思啥时候有的……”
奕梓突然睁开眼睛，对于耳边的争吵和面前两张被放大的脸盘子，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
其实，自从她的意识不知什么原因被从体内抽离，再到寄身于另一个陌生身体里，这段时间内她一直保持着清醒。
自然也将二人方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打算继续装晕看看能不能再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却迫于“人工呼吸”的压力，不得不“醒来”。
很明显，面前这两个古人打扮的男女，应该就是一直活跃在自己直播间里的观众「爱吃包子的孙娘子」，和「菜园子里长小人」。
即《水浒传》中的母夜叉孙二娘和菜园子张青。
这昵称起的，倒挺符合个人特征。
而至于……
奕梓低头看了看自己魁梧的身躯。
而至于自己的这具身体，恐怕就是夫妻二人口中的武松，也就是观众「阿糊要永远幸福快乐哟」。
那对方……是否正占据着自己的身体呢？
通过刚才的对话，她把情况推了个七七八八，内心却仍有许多疑惑尚未解决。
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书中的人物也能觉醒意识吗？
看来，系统所说的【关键观众集锦】的第一个板块，应该就是指《水浒传》？
而武松，则是自己即将解锁的第一个关键观众。
解锁的条件：【将人物吸引到直播间，并完成打赏愿望，使其「喜悦」，即算集锦成功】……
而武松的愿望是：找到流落人间的爱虎阿糊。
“咦？醒啦？咋就晕过去了？是不是昨夜吃酒又吃多了，”张青凑近武松使劲嗅了两下，“走走走，我继续教你发弹幕，现在流行‘五笔输入’，你要实在学不会，也可以触屏手写……”
说着，张青掏出一个石头板子递到武松眼前，他也把脑袋凑过来，然后就看到了……
板子的屏幕里……有个有着板子的……板子和……板子。
“不是，这怎么还套起娃来了？”
张青看看板子，再看看武松，再看看板子……
最后把武松的脑袋掰正看自己，再去瞅板子。
看到一个张青。
“娘、娘嘞？”张青目瞪口呆的菜样儿出现在了直播间的屏幕上，他激动地大喊大叫起来，“老婆！老婆你快看！我上电视了！”
正在敷眼睛的孙二娘理都不理他。
室内安静两秒。
张青的头脑冷静下来，开始狐疑地上下打量武松。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这武松怎么有点……冷？
还有点沉默？
终于，毫无起伏的一句话，让张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您好，欢迎来到看我逆袭直播间，我是主播奕梓，希望得到您的喜爱和支持。”
一个满身肌肉、向来大大咧咧的粗鲁汉子，如今端庄而冰冷的样子，令夫妻俩同时抖了两抖。
奕梓干干脆脆地坦诚了自己的身份。
既然好不容易没有系统的干涉，那她要抓住这个机会，直接来一场高效率的真人问答对话，把心中的问题问完，省得再浪费喜悦值，去兑换什么没用的线索。
“怎、怎么回事……”
…………
胡同巷子里。
一身管家服的老者从容不迫地取下身上的背包，将麻醉枪装好后，取出些包扎用的药物扔到地上。
他微笑着看看满身血污的少年，再看看另一边的少女和老虎，终于说出了今夜的第一句话：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会。”
此句一出口，“奕梓”眼里闪现非凡光芒，她往前一步，伸手道：“好汉，可否留下姓名……”
却只见那位老当益壮的壮士，跨上钢铁战马，在一阵嗡鸣声中，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同时。
【叮咚——系统重启成功，s级漏洞已修缮完毕。】
“奕梓”眼里的光芒瞬间消失殆尽，眸子里像是冻了一层冰，将火热和激情尽数埋葬在冰层之下。
最后的最后，“奕梓”恨恨地瞪了眼一脸茫然的黑皮金纹大老虎，张了张嘴，明显想说什么，却只能露出一种“含恨九泉”的表情，抽离了自己的意识。
下一刻，在张青面前“再度”醒来的武松，刚一睁眼便大喊起来，声如洪钟：
“阿糊！跟我走，乖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