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巷子口悄悄看戏的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老头又像一阵风般离开。
“哥,咱还追吗?”
急速行驶的车轮卷起灰尘,扑了东方慕青满嘴满脸的土。
“呸呸呸,”他皱着脸吐了吐嘴里的灰,“追个屁,一怪老头儿还能跟咱分享人生经验不成?”
“那咱接下来干啥?”
“还能干啥!回家写作业呗!”东方慕青突然笑嘻嘻地转头对队伍里唯一的一个女生道,“小惠,那个……能不能借你作业抄抄?”
颜小惠白他一眼,“先报警吧,再不叫救护车,那几个人都要死透了,尤其是那个……”
她伸手指着不远处的身影。
“哪个?”东方慕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皱起了眉,“他?怎么感觉好像有点眼熟?”
“哥,你真是蚊子飞过都能看出公母来啊,俺佩服!”一个小矮个儿伸出大拇指,不遗余力地拍马屁,“那人儿被打得只能看出俩胳膊俩腿了,哥真是好眼力……”
“滚你丫的,他身上穿着咱学校的校服你看不出来吗?”东方慕青搓搓下巴,摆出一副沉思状,“我只是觉得……茂氏学校能被打成这样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好像叫什么……”
“麒凉。”
“对对对,就是他!”
“得了,我们学校受欺负的,可不仅他一个,单是被岳荣找茬的,就还有好几个呢……何况前不久,还有个自杀的……”一个蓝毛愤慨道,只是还没说完,就被东方慕青悄悄掐了一把后腰。
“哎呦!哥!不是,你掐我干嘛啊?你个种马!仗着自己是东方家的二少爷,连自己人都要霍霍吗?你……”
东方慕青铁青着脸,罕见地一脸严肃。
“自杀的是我姐姐。”
蓝毛顺着声音看过去。
说话的少年一头褐色卷毛,眼尾耷拉着,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他胳膊撑在机车上,两手托腮,看起来一副萎靡不振、却又好像满不在乎的模样。
空气陡然静谧无比,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带来一丝吹透衣衫的凉意。
“啊……对不起啊,我刚加入进来,我不知道……”蓝毛沉默了会儿,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卷毛少年直起身子,捋了把被风吹乱的额发,他的头发微长,蜷曲的发丝拂过晶莹剔透的肌肤,被几根修长诱人的手指轻轻拂到耳后,露出如希腊雕塑般完美无瑕的面孔。他的五官立体深刻,可偏偏混合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方韵味,给五官平添丝柔和。
东方慕青咽了咽口水,颜小惠等几人也看得呆住了。
这小子加入进他们的小队也有段日子了,可总是这么一副颓废厌世美人的清冷模样,虽然他们时刻提醒自己要记得他的悲惨遭遇,不能因为美色就忘记伤痛,可还是很难不被祸国级别的容貌硬控几秒。
就连身为同性的男人也是如此。
有些人的美,果真是不分雌雄的。
不过东方慕青觉得,曲一一点也不娘,他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是男人,偏偏比女人还要好看的那种美。
“我先走了,”曲一发动车子,戴上头盔,遮盖住了几人遐想非非的来源,“警察不太喜欢我。”
说完,又扬起的一阵灰尘,再次飞进东方慕青的单眼皮里。
几秒过后,东方慕青摸了把脸,瞪一眼蓝毛,又看了眼一高一矮越行越远的两个人影。
“算了,他有人管,剩下的‘东西’和咱没关系,走吧,不多管闲事。”
…………
【叮咚——系统重启成功,s级漏洞已修缮完毕。】
上一秒,奕梓还在跟张青夫妻两个愉快地聊天。
下一秒,系统提示音突兀响起,眩晕感袭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沉沉夜色中,掀起的阵阵尘土,伴随着引擎声的震动。
尘埃落下,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凑过来,长满倒刺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奕梓的手背。
奕梓低头,轻声呼唤,眼里尽是无奈。
“阿糊。”
老虎左右晃晃头,喵呜一声,身形迅速缩小,屁股上的金色纹路慢慢变小,而后消失不见。
它又变回了原先黑色肥猫的模样,顺着奕梓被肌肉撑破的病号服,一路往上爬到她的肩头,停下,蹲坐在肩膀上,目视前方。
醒来后,奕梓的身体一直翻涌着一股强烈的疲惫感,脚踏在地上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
肩膀上的肥猫就像块石头,压得她的肩膀微微塌下来,她没说什么,只是扫了眼“战场”,扛着肥猫慢慢往前走去。
几个小混混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其中,岳荣泡在不明液体里,一动也不动。
奕梓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在那个站着的人影身上。
还好。
他没事。
少年也在看她,一双眼睛里盛满敬佩之色。
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地上几人的身上。
地上这几个人,目前来看只是失去了意识。
需要灭口。
他们看到了自己和阿糊的变化,留着他们,只会带来无穷的后患。
换作前世的她,他们一定会死,死得毫无悬念。
但……
奕梓叹了口气。
她之前承诺过,会给原主留个干净得底子。
她看了眼远处巷口几个自以为藏得很好的身影,心想,就算动手,她也会挑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做得干净漂亮,无人知晓。
今晚是不行了。
牵扯到的人太多。
奕梓走到少年身边,想了想,开口:“你有手机吗?”
少年顿了顿,缓缓摇头:“没有。”
两人大眼瞪小眼,几秒后。
“去医院吧。”奕梓无奈道,“或者回家,你伤很重,需要治疗。”
她耷拉下眼皮,往旁边走了两步,倚住墙,借此减轻身上的疲惫感,“我欠你一个人情,可现在我帮不了你。”
她没有手机,身无分文,连路都不认识,自然没法将他送回家或者送去医院。
本来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如果不是因为……
奕梓从来不爱多管闲事。
可她更不喜欢欠人情。
“你怎么了?是受伤了么?”少年反而关心起她来,一脸的紧张和担忧,也不知道被打成这副模样,哪来的力气和精力。
奕梓摇摇头,低声催促:“快走吧。”
少年身形微微一僵,突然失落起来,他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低下头委屈巴巴道:“可是我不知道去哪……”
“去医院。”
“我没钱。”
“回家。”
“我也没有家……”少年的声音像是要哭了,他抬眼看了面前冷漠的少女,又迅速低下头,咬住下唇,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奕梓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父母……”
“都死了。”
她也不再问。
揭人伤疤,没什么好的。
奕梓只觉得肢体上的疲惫感,蔓延到五脏六腑,她把猫抱进怀里,抬头看了眼没那么黑的天。
少年又抬眼看看她,憋了半天,小声吐出一句话来:“我能不能去你家……”
他像是怕奕梓误会什么,又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我……你救了我的命,从今以后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你缺不缺小弟,我……”
奕梓扬了扬眉,看他一眼,眼神很微妙。
少年红了脸,咳了几声,道:“虽然我不能打,但是我很扛揍!我天天被人打,都习惯了……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
少年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我就像今晚这样……抱着你,替你扛着……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一下!”
奕梓身体一顿。
许久后,她轻叹口气,没有去看少年火热而又满怀渴望的眼睛。
她没说话,只是去捡起散落在地的包扎药物,而后朝着一个方向离去。
少年呆站在原地,看着抛下他离开的背影,眼神瞬间冰冷,只是不等他心间的阴暗化为实质,前方传来声轻轻的呼唤。
“奕梓。”
她说。
“我叫奕梓。”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嘴角扯开,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麒凉。”
“我叫祁谅。”
……
没人注意到的方向,一个浑身脏污的人影缓缓爬起,他身上的衣服被黄色的液体浸染,散发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液体沿着手臂流到紧紧攥起的拳头上,再滴滴答答地落地。
黑夜中,一道狠辣的目光无声地投向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