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发生并非偶然,而是命中注定。
我记得那时候的我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
我继续盯着镜子看,镜子中的一切开始恍惚,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像再现了那天的情景。
那日,我本该死在星光下。
白衬衫,黑长裤,凌乱的头发,那……好像是我。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我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旁边站着的人是——栗子,她一袭长裙站在蓝天下,双手背在身后,裙摆随风轻摆。
我扭头看向远方,那里是田野和山川。
一转头,她在对我笑,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格外动人。
我抱着吉他,轻轻的拨动琴弦,悠扬的旋律随风飘荡,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
当夕阳落下,余晖消散,逐渐星光点点,我还沉醉在其中。
片刻间,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直直的插入我的胸口。
我躺在地上,鲜血从胸口蔓延开来,犹如染红了的玫瑰。
这里是郊外,四周安静得可怕。
这一天曾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无惧死亡,甚至有些期待。
她跪在我的身边哭得撕心裂肺,泪水一滴滴地往下落,渗透了衬衫,我感受到了眼泪的冰冷,可将刀子插进我胸口的人正是她呀。
听说人在死亡的时候会看到些平常看不到的东西,或者是从前的那些回忆。
可我的眼前仍是那片天空。
星光闪烁,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美丽。
我记得我们来得时候还是下午,怎么时间过的这么快,转眼间就到晚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的哭声却异常刺耳。
恍惚间我看到了救护车和医护人员,最终我被拉上了救护车,陷入了昏迷。
醒来已经是两周以后,我也已经从icu转入了普通病房。
我很庆幸我还活着,但我更希望是另一个结果。
命虽保住了但后期恢复仍是个大问题。
医生说我能活着就是个奇迹,因为刀子距离我的心脏仅有1厘米。
一时间我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她本可以全身而退,像以前那样熟练的做完一切。可她却报了警,自断后路,重新跳进了那个深渊里。
突然一个拿着话筒,带着相机的人闯进了病房,我和医生的谈话被强行打断。
他像是带有某种目的似的,径直朝我走来,速度极快,快到连医生说护士都来不及阻拦。
他把话筒怼到我的嘴边,问:“请问拿刀捅你的女孩,你们之间有怎样的关系呢?”
“对于她是个精神病患者你是否知情呢?”
“请问你会原谅……”
话还没说完一批保安涌了上来,将他拖走。
医生急忙上前查看我的伤势,他怕我再一激动伤口破裂,还好情况良好,并无大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几位警察带着相机来到了病房,调查事情的缘由。
对于她我毫不避讳,说明了一切,可警察不相信,他们认为我在说谎,认为我在袒护她。
可我说了就是事实一切的过错就是因我而起。
在我的坚持下,警察们只好作罢,不再追问。
打开手机上面是铺天盖地,关于我跟她的新闻。
新闻标题大多都是夸大其词,引入注目的类型。
我打开中央新闻播报,找到几天前的新闻,双手几乎不受控制的颤抖。
“我市某男子被自己的女友一刀捅向心脏,目前生死未卜,经查证女子竟是某精神病院的出逃患者之一,希望广大市民引以为戒慎重同陌生人交往,以免出现意外。”
新闻中穿插的有“我被抬上救护车”和“她被抓进精神病院的照片”,两者被放在了一起,形成强烈的对比。
无一例外下面的评论全部都是骂她的。
看到这些心里有种无可言喻的疼痛。
她不过是个17岁的女孩,面对这一切犹如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寂静的早晨,空荡荡的过道,毫无生气的病房内,我独自一人坐在床上,面如白纸。
病房的角落里放着一把吉他。
我扭头盯着窗外看了好长时间,一缕阳光悄悄地爬上了我的病床,或许是太过专注,我竟没有发现。
直到阳光照在我的手背上,我才反应过来。
我张开手掌,想要抓住它,可阳光是光,怎么可能抓的住。
这时候病房内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他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色,衣着有些简陋,打扮得像个流浪汉,特别是那长到挡眼头发,一缕一缕的耷拉着,还有满脸的胡渣。
可他的背上也背着一把吉他。
他是我仅有的朋友——吉森。
“你来了。”我的声音有点沙哑,见他还站在门口不动,就又加了一句,“快进来吧。”
吉森有些迟疑,但还是走了进来,他走到床前停了下来。
我盯着他看,目不转睛,除去胡渣和头发,那张脸还真是好看,单是那清澈如水的眸子,就让人挪不开眼,他的皮肤好白。
以前我曾不止一次的调侃他说:“你要是胡子剃了,头发剪了,好好打扮一下,那还真像个高中生。”
吉森总是笑笑,不说话。
现在他看起来有点生气:“你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看新闻我都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吉森的声音也很好听,是那种清越中又带着点奶气,光听声音像是个没变声的初中生。
这更是与他流浪汉的打扮极其不符。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他说:“为了生活。”
吉森也许是被我看得心里发毛:
“盯着我看干嘛,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想瞒你,只是想晚点再告诉你。”我说。
“晚点?等到一切事情都过去了,再告诉我吗!”
吉森这时候显然已经很生气了,语调也提高了不少。
“我这不是怕你忙嘛。”
“忙?”吉森对我这个借口表示了怀疑。“天桥下卖唱的人你跟我说忙?”
我无言以对,低下头不再看吉森。
吉森见我不回答,又继续说道:“早告诉你了,小心点,小心点,你看都怪……”
“别说了。”我打断了吉森的话,瞪着他。
吉森也许是被我的举动惊到了,只是动动嘴唇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我饿了,吉森去买点吃的吧。”
说完我便再次扭头看向窗外,或许是在逃避,也或许是根本就不相信。
吉森应下,“好。”,他放下背上的吉他,和我的一起放在角落,随后走出了病房。
不知怎的吉森走后我如释重负,盯着那两把靠在一起的吉他看。
没错,我跟吉森都是流浪歌手。
我们两个曾一起在天桥上买唱,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我们是自认为歌唱而生,为艺术而死,可这却不足以养活我。
病房外吉森并未离开,他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躲在墙后,小心的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徐琛,眼神里满是心疼,内疚和忧郁。
片刻后,吉森离开了。
吉森,吉森!别走……
我一拳打碎了镜子,抱着头痛苦的跪在地上,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记忆让我险些承受不住。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吉森,那次以后他再没出现。
我不知怎的,忘记了很多。
许多记忆像碎片一样,零零散散,却又能拼接成一条完整的故事线,可里面都没有吉森的影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吉森,吉森你到底在哪!快……快……”
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我重重的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朝我跑来。
是吉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