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云舒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似回到了小时候掉进海里那一幕,海水的味道冲进鼻腔与肺腑,令她恶心欲呕,身体似漂浮在海面上,颠簸晃荡,起伏不止。

终于海水消失,归于平静,却又走入一片雾天。

她张目四望,身前身后,头顶脚下,皆是浓厚的雾气,如同一张茧将她包裹其中。

云舒努力朝前走,双手拨开浓雾,抬头一看,雾气消散了,却剩下更纯粹的一片白,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其他色彩的白。

云舒茫然四顾,忽然感觉似有人拉扯她脖颈,她本能抬手。

“我的娘啊!”

一声惊呼响起,云舒慢慢睁开眼,看见一张中年妇人的面孔,她的面上带着些许还未散去的惊慌。

“我看你好像睡的不太舒服,想帮你散散领口而已。”中年妇人面上堆起笑,“没想到你就醒了,吓我一跳。醒了好醒了好,我去叫大夫啊。”

中年妇人掩饰性的抚了抚云舒领口,盖住刚露出的小半截红绳,不甘的看了眼,接着出去了。

妇人很快回转,她的身后跟来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头发花白,胡须凌乱,抚掌道:“我就说死不了,这不,活了。”

“你再好好看看,是真活了还是回光返照啊。”

“嘁!什么回光返照,我董半仙说活了就是活了……”

“姑娘,醒啦,感觉如何啊?”那董半仙问道。

云舒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眼珠缓缓转动了几下,犹如上锈的器具一般,太久未用,有股钝感。

她的思绪也十分迟钝,脑中茫然一片。

“渴。”

云舒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似许久未开过口,喉咙干涩如磨砂。

小半个时辰后,喝过水的云舒半靠坐起,缓缓深呼吸,稍稍缓过来。

董半仙拿过脉,满意的点点头:“好生调理下,就没问题了。”

中年妇人与她身边的中年男子对视一眼,顿时面露喜色。

“姑娘一看就是命大有福之人。”妇人道,“只是怎会落水?是船出了事,还是遇见了海贼?”

云舒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

“一时想不起来?”妇人接着道,“那姑娘是哪里人士,家住何处啊?”

“……我……”云舒终于开口,“不记得了……”

“不记得?”妇人诧异道。

“……记不起来。”云舒眼中现出迷茫之色,不像假装。

妇人与中年男子看向董半仙,董半仙想了想,问道:“那姑娘可认识他?”

他抬起手,向旁边指了指,云舒转头,这才发现旁边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还躺着一个人。是个年轻男子,仍旧昏睡着,双眼紧闭,唇色苍白。

云舒目光定在他面孔上,看了许久,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这,怎么会呢?你们两可是一起的,落海了还紧紧拉着手呢,这情分,合该你是他媳妇儿才是,怎会不记得呢?”妇人说着说着感觉到了不对,转头望董半仙,董半仙思索了会儿,问道,“姑娘是不认识,还是不记得啊?”

“……应是不记得了。”云舒迟疑的摇头。

“那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吗?”董半仙接着问道。

我是谁?

我在哪里?

他是谁?

你们又是谁?

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了?

诸多问题云舒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她的脑中犹如梦中那团浓雾笼罩,努力拨开浓雾后,却唯有一片空白的白色,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妇人朝董半仙问道。

董半仙揪着颌下稀疏凌乱的胡须,沉吟片刻,道:“许是昏迷多日,思绪混乱,待调养休息几日或可无事,莫急莫急。”

云舒的确需要调养休息,虽人醒来,却十分疲累,喝过妇人端来的药后便昏昏沉沉睡去。

阖眼后迷迷糊糊间听见外头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这可怎么弄……怎会记不得了呢……”妇人的声音道。

“也正常嘛……受伤……明日就好了……还有她同伴呢……莫急莫急……”

云舒再度醒来已是翌日中午,这回她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甚至能够喝下半碗清粥。

“姑娘好些了。”确定了云舒并非回光返照,妇人挺高兴,道,“今儿可想起来些什么?”

云舒给出的答案仍是否定的。

董半仙为云舒把脉,又按了按云舒额头的伤,那肿胀之处被海水泡的皮肤略略发皱,隐呈暗紫色。

“应是头部里面伤到了,”董半仙道,“内伤急不得,只能待后续恢复了。”

云舒什么都想不起来,关于她的身份,事故缘由,都只能等待她的同伴醒来方能知晓了。

幸运的是,同伴在当日紧接着也醒了过来。

不幸的是,情况似乎更糟了。

那时董半仙正在替云舒把脉,半眯着眼高深莫测的苦苦思索,苏氏则按董半仙的吩咐,正拿了软布浸湿,湿润玄渊干裂的嘴唇。

忽然之间,玄渊眼睫微颤,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

苏氏大喜:“哎呀,你醒……”剩下的话语转成惊叫,只因榻上刚醒之人陡然起身,与此同时,出手如闪电,一手扼住苏氏的脖颈,他已坐起,顺势往后一拖,直将苏氏拖的半个身子上床。

苏氏本能胡乱挣扎,双腿踢翻了一旁桌上的水壶,水壶腾空而起,砸到董半仙身上,董半仙躲避之时,又被苏氏踢了一脚,顿时哎哟一声。

苏氏的丈夫与儿女闻声而来,却因苏氏已被完全制住而不敢真正靠近,只得大声呼喝。

一时间房中混乱不堪,充满紧张氛围。

“……住,住手……”董半仙慌忙制止,“你别激动,别激动!”

“你们是谁?”玄渊声音嘶哑而冰冷,一手扼着苏氏,眼神寒厉,利刃一般扫视董半仙与苏氏等人。

“我们,我们是此处村民……啊,是我们救了你啊。”

“救了我?”

“对对对,是我们把你从海边救回来……”董半仙不敢妄动,定了定神,道,“真的,不信你问她,她与你一道被我们救回来。”

董半仙侧身让了让,露出后面被半遮挡的云舒。

云舒反而是受玄渊暴起时影响最小的,但明显也被吓了一跳,正抱着被子缩在墙角。

玄渊的目光望过来,狭长凤目漆黑冷沉。

云舒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

“……我,我跟你是一伙的,”云舒咽了咽嗓子,话出口似乎感觉用词不当,事实上她此时脑中懵然,根本不认识此人,一时不知如何形容,所有的信息也不过来自醒来后听闻的三言两语,陡然间想起来一句,求生本能之下未及多想,脱口道:“我可能是你媳妇儿。”

玄渊双眼微眯。

小半个时辰后。

“……事情就是这样的。”董半仙喝了口水,终于小心翼翼解释清楚了。

玄渊已放开苏氏,房中惊魂一刻暂归平静,他坐起靠在床头,神情趋于平静,听董半仙讲述之时眸光微微浮动,眼中戾气已褪,只余一片幽深沉静的黑。

“原来如此,”玄渊听完,微微颔首,“方才对不住了。”

苏氏捂着脖子远远站着,惊魂未定,哪里敢计较,且也不是计较的时候,尚有更令她关注的事。

“所以,你也不记得了?”

玄渊按一按眉间,点了点头。

“这……这不可能吧。”苏氏顾不得脖痛,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便是董半仙也始料未及,不由揪着胡须迷起眼睛,“有意思有意思。”

“你俩该不会商量好的吧,”苏氏道,“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的?你们这伤是遇上了海贼,还是有仇家,被人追杀啊……呐,我儿子发现了你们,我跟孩子他爹救你们回来,我们都是好人。问你们身份只是想着好送你们回家,又没有旁的意思,你们,也不必过于谨慎呐。”

“多谢相救,但我确实想不起来。”

玄渊眼中的戒备与审视在观察过后不动声色的藏匿收敛进眼眸深处,剩下平静的坦然与清晰的茫然之色。

“那她呢?也想不起来了吗?”苏氏问道,“你两昏迷不醒时手可都拉的死死的,这样,这样。 ”她两手做出紧紧握着的姿势,证明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当初可是费了他们好大劲儿才将两人分开。

云舒已悄咪咪从墙角出来,半靠在床头,拥着被子,安静而凝神的关注着他们的交谈,目光随着说话之人移动。

玄渊再度看来时,云舒与他目光相碰,四目相对。

她不自禁的绷直了脊背,目中有些惶然,又有些期待。

两人彼此仔细端详打量。

遗憾的是,彼此眼中唯有同样的陌生之色。

你是谁?

你又是谁?

“想不起来。”玄渊微微垂眸,给出答案。

云舒也再次确认:“记不得。”

怎么会这样?若说两人商量好的,但两人都在苏氏他们眼皮子底下醒来,根本没有商量的时间与机会。若说出事前便商量好的,两人的神情又实在不似做伪。

董半仙再次诊断,查看过两人伤势,不得不承认,这两人头部虽伤的地方不一样,却得到了同样的后果。

“失忆症。”董半仙点点头,下了结论,“应是头部受创造成的失忆症。”

这病症并不多见,偶尔碰到一个便算稀罕,如今却一下来了两个,还是两人同时一起,实在奇特。只是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虽奇特却也不是不可能。

“那,那这要如何弄?”

苏氏有点懵,也有点急,大发善心救了两个人,好不容易活过来却得了失忆症,万事不记得,这接下来可要如何是好?

“先将养着吧。”

“要养多久?”

“这便不好说了,”董半仙摇头晃脑,徐徐说道,“此种失忆症多由经脉损伤或脑中淤血凝滞所致,可能睡一觉明儿起来淤血散了便好了,也可能十天半月,三年五载……”

“按你这说法,就没个准信,也可能一辈子是不是?”苏氏不满的努努嘴,“董半手,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在这儿乱说一气呢。”

“董半仙!叫我董半仙。”

“我看你就是不会治,还半仙,半手都是抬举你……”

“最毒妇人嘴……我不跟你计较,”董半仙道,“这失忆症就是华佗在世也无它法,只能听天由命,看造化……他俩刚醒来,你急什么,好歹给他们一些时间……”

苏氏与董半仙差点吵起来,后来各自嘟嘟囔囔的出去了,房中总算清净下来,只余云舒与玄渊二人。

云舒揉了揉嗡嗡响的耳朵,靠在床头,轻轻舒了口气。

这房间是间小卧房,陈设简单却尚算宽敞,一房中置着两张床,中间以一只床头小木桌隔开。云舒与玄渊只要侧首便能看见对方。

玄渊的伤明显比云舒严重,后脑白色纱布上隐隐透出血迹,除了头部,身上还有几处刀伤。

方才醒来时的凶悍暴起看来耗费了他本就不多的精力,此刻正闭着双眼,不知是睡着还是在养神,面色苍白,现出几分虚弱。

苏氏等人已远去,人声渐渐不闻,房中一片静谧。

云舒尚心有余悸,有点被吓着,一时也不敢主动开口,但毕竟此人是她落水同伴,不可能不好奇,于是便忍不住侧首打量,看了一眼又一眼。

忽然,玄渊不期然的睁开眼,一双狭长凤目准确攫住云舒目光。

云舒心中一慌,忙不迭移开视线。

余光中感觉他的目光如影随形,仍在她身上,不由身形紧绷,又掩耳盗铃的目不斜视,悄悄朝墙角移了一移。

“怕我?”玄渊的声音响起,“不是我媳妇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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