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她？”高启强疑惑地看着弟弟。
“对，找她。”高启盛望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得意而又自负地挑了一下眉，唇边浮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看中的那几个教授都不行，他们都是在领域内功成名就的人，有自己的关系链和人脉网，不容易控制。这帮老狐狸已经在其他公司担任过很多年的高管职位，精明着呢。进了建工之后，一旦他们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可就难捂住嘴了。”高启盛解释道。
“这个女教授的履历上倒是没有公司的就职经历。不过她是省理工大刚引进回来的海归，你确定好对付？”高启强仍是不太放心。
高启盛笑了，口气中带了一丝孩子在大人面前的骄傲。“你忘了我是省理工大的金融高材生？”
“哥，我跟你说，这种海归博士都是一路读书上去，只知道写论文。他们研究的那些理论，现实中根本用不上，何况是西方经济学那一套。你放心吧，她一没本地人脉，二没实务经验，而且是个女的。太好拿捏了。”
“龚开疆那老东西不是让你给公司加点门面吗，咱们就让她进来，老老实实当个摆设。能给她攥的死死的，什么浪都翻不出来。”
高启强想了想，摆摆手由弟弟去了。弟弟是高材生，懂得这里面的门道，他是放心的。
昨天龚开疆让秘书给自己带话，说上面要下来一个检查团，让他给建工集团引入几个独立董事，充一下治理良好的门面。高启强让小虎去物色了几个当地有头有脸的律师和教授，打算从里面挑几个。
高启盛是理工大金融系的高材生，熟悉情况，让他帮忙参考参考。没想到高启盛一看几个人的履历，就摇头说不行。登陆理工大金融系的页面，挑挑拣拣选出一个今年刚从香港回来的女副教授。
弟弟虽然这两年逐渐浮躁，还是有见识的。高启强这样想着，不由得带上一丝欣慰和宠溺的神色。他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脸，“那你和小虎去办，记得客气点，样子还是要做的。”
高启盛在感受着哥哥掌心的温度，得意地笑了。像一个终于被大人表扬的孩子。
沈清嘉。唐小虎望着手中的照片和名字。照片上的女性算不上美艳动人，容貌只是平和端正而已。面庞饱满，眉眼之间给人一种疏朗开阔的感觉。
再看向下面的名字，“沈清……吉？”唐小虎犹豫地念道。
他从小就是班里的混子，初中没读完就辍了学，可能从来没认真学过这个字，即使学了，也早就还给老师了。后来发迹，读了MBA镀金，但MBA其实是一群生意人来攒人脉、吊膀子的地方，平时上课听老师讲讲故事，下课喝大酒而已。
况且，也没有MBA开设识字的课程。唐小虎混了个学位回来，依旧是读字只读半边。
“那是嘉，沈清嘉。”高启盛在一旁纠正道。“省理工大今年刚引入的海归，你去年上课的时候没见过她。”
他低头喝了口酒，接着说，“不难对付，你照老规矩，先礼后兵地跟她谈就行。最多是在香港见过了市面，谈年薪的时候漫天要价。但也都是小钱，反正她进来，只管签字那一页，其他什么材料都不要给她看。”
“好。”唐小虎上下晃晃脑袋算是点头，起身晃荡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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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院长来通知沈清嘉晚上聚餐的时候，她正望着电脑屏幕出神。
沈清嘉有些后悔来到京海。从港大毕业的时候，教授们建议她在香港找工作。
但是这几年内地开始引入海归人才，京海不是一线城市，给的待遇尤其好。她担心过几年人才趋紧饱和，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而且，在香港五年，她吃够了住鸽子笼还要交高房租的苦，迫不及待地想有钱，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因此脑子一热就来了京海理工大。
来了之后发现，入职时候的待遇是不错，但几乎没有上升空间。
学校招聘她只是为了海归的头衔，实际上，院里的老人们把持着课题和项目，还经常派给她杂活。京海的风气十分官僚化，她一无背景二无靠山，每天被领导们使唤地团团转，几乎没有时间做自己的成果。
而且，京海的企业多少都有□□性质，当地百姓避之莫及，去企业实地调研更是想都别想。她怀着雄心壮志，远离家乡来到这里，却在这个环境下过得十分窝囊。
好在多年的科研生涯磨练了她异于常人的的心性，纵然不满，她仍面上不露一分，一边扮演好一个听话下属的角色，一边冷眼观察着这个环境里的规则。
所以，当沈清嘉照常以一个捧场下属的姿态迈进包间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
包间里加上她，只有三个人。
除了她和院长之外，只剩下一个穿花衬衫和皮衣的男人。男人高高大大，头发背着，脸上坑坑洼洼，带着凶相，却又带着憨相。她认识这个人，唐小虎，建工集团的项目经理。京海当地有名的□□头目，在这呆久的人都在众人和媒体的议论中认识了这张脸。
几句客套落座，沈清嘉是不喝酒的，院长知道这一点，唐小虎倒也没有什么异议，于是她以茶代酒，照旧陪了两人几杯。三巡酒过，唐小虎点明了来意，建工集团请她做独立董事。
平心而论，这是个不错的活儿。有钱拿，有地位。
而且建工集团是当地的龙头企业，拿走了政府绝大部分的地产开发项目。对她这个刚入职的副教授而言，可谓是一步登天。
但奇怪就奇怪在，这个活儿太好了，为什么会轮到她。院长自己就是当地的有名专家，系里还有一群老教授，哪个都比她适合，哪个都比她更接近这个资源。
沈青嘉心中有疑，于是抬起一张带了欣喜和无知的脸，激动地给唐经理敬了一杯酒，然后问：“唐总，您看我这没见识的，独立董事是干嘛的呀？”
唐小虎笑笑摆摆手，“没啥事儿，不会劳动沈教授的，我们高总说了，不用您来公司，偶尔有文件需要您签字我们派人给您送过去，您签个字就行。”
沈清嘉一听此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建工集团这是要找个花瓶兼背锅侠啊。
低头略一沉吟，旋即换上一副恭谨且呆板的表情，“哎呀唐总，这太高级了，我接不了。我们院长就是我们领域的专家，十分有经验，不是我这个小老师能比的。今天院长正好就在这里，还是看看他的意思，您拜佛可要撞对钟呀。”
院长本就有意于这块肥肉，听沈清嘉这么一说，不由得喜上心头。遂拉着唐小虎说一些公司管理上的心得。再加上沈清嘉一直是一副书呆子的样子，满口的“不敢不敢，没有经验”，这两个人一个贪心，一个装傻，一顿饭下来，唐小虎竟没有谈成。
晚上回家，唐小虎一肚子闷气，下车的时候把车门摔的一声巨响。
这些知识分子，真是惹人烦。他如是想着。年老的贪，年轻的呆，都令人生厌。
但是小兰不一样。小兰今年也开始在美国读博士了，过年的时候回来他见过一面，心头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喜欢。
以前在旧厂街的时候，他对小兰没什么印象，只觉得是个呆呆傻傻没有长开的丫头，所以照常欺负高家。如今几年不见，他发现小兰亭亭玉立，又文静又灵动。
过年那几天他一直偷偷看小兰，看着她和阿盛说话。小兰说的那些东西，他一句都听不懂，但是真好听，听起来，是另外一个他不了解但是很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