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自那日之后,二人的交流便逐渐多了起来。

一则,沈清嘉确实有意讨好,她刻意模仿着自己能够模仿到的高启强照顾弟弟的方式。

做饭,沏茶,关心衣食起居。

要点是要去做,但不是以母亲或者保姆的感觉来做。

高启强在高启盛的人生中扮演了一部分父亲的角色,而在东亚文化下,父亲给予的照顾往往不可避免地带有一种自上而下的权威感。

比如,在劝别人不要喝太多酒的时候,母亲的劝法是“你身体舒服吗?不要喝了好不好?”;

女友的劝法是“你再喝多今晚就不要回来!”;

而父亲的劝法往往是叹口气,把茶往他面前重重一放,“你还是少喝点,越来越不像话。”

对沈清嘉来说,这个过程是很难的,也不一定能做好。因为她和高启强之间有太多客观条件导致的区别。

比如她是女性,很难去模仿男性的说话方式和行为习惯;

又比如,她处于被高家限制自由、操控的境地里,无法带着特别明显的权威感和高启盛说话。

想要尽量靠近高启盛的依恋模式,却又要小心不能激怒他,这里面的分寸是很难拿捏的。

好在沈清嘉也愿意做这件事。

除了为了活命的压力之外,和高启盛聊天对她来说,某种程度上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这种快乐来自于难得的懂得。

沈清嘉和高启盛这两个人,本质上来说都是非常孤独的。

他们长久地生活在一个文化水平和自己有区别的环境里,有人聊衣食住行,聊赚钱发财,但他们没有人可以聊聊感受,聊聊思考。

这种缺失在日常生活中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甚至对它的追求可以称之为矫情。

但教育的痛苦就在于一旦你知道了一些东西,开始产生想法和观点,便很难让自己不再思考。

就像高启盛听懂了一次京剧之后,便也逐渐听了更多沈清嘉买来的唱片。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人真正的交流过。

哥哥成家后很少再和他谈心,小兰出了国。

生意上的伙伴不是利益往来就是利益纠纷,在昔日的同学面前,他自卑与骄傲并存,于是展现的欲望大过了和人产生交流本身。

如今对他来说,每晚从生意场中挣脱出来,回到住处,能有沈清嘉沏壶茶陪他听听唱片,谈论两句戏中的人物,是一件很放松的事情。

他总是在这样的夜晚之后,听得到窗外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而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能听到这种声音的,沉静却又愉悦的心境。

偶尔他也会听沈清嘉提起在香港的事情。

高家发迹之后,他经常去海外。去香港的时候,他记得的是邮轮,party,高楼和购物。

但是沈清嘉说的香港,是深夜从学校回家,和同学在学校门口的小店里分吃一碗面当作夜宵。小店开到凌晨3点,时不时有深夜下班的人来吃饭。

“冬天的时候很冷,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人都是僵硬的。热的汤水吃下去,胃和心都暖和了,被塞得满满的大脑似乎也终于活过来。于是走出店门,迎面是悠长的海风和黑夜里广阔的海。”

“真的很快乐。”沈清嘉笑的眼睛眯起来,高启盛知道她是真的快乐。

他也有过这样类似的时候,高中时深夜下晚自习,回到家吃一碗哥哥煮的面。

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

沈清嘉说的那个时候,自己在哪呢。

可能在海里的游轮上喝酒,漫不经心地扫过岸边站着的她吧。

高启盛这样想着。

和这样漫无目地的聊天相比,怀疑和被怀疑的生活都太累了。

沈清嘉常常也会忘记自己目的,说一些旁逸斜出的故事。

但那又怎样呢。这两个人,在某个层面上,都活得十分辛苦。

没用的话让人短暂地放松。

沈清嘉有心栽的花固然开了几朵,但无心插的柳却在许多个这样的夜晚里有了一些破土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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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日子便也就这样持续着。

和高启盛之间关系的缓和让沈清嘉觉得自己快要被放出去了,毕竟他已经开始同意沈清嘉去院子里折几支腊梅回来插瓶,并和她一起饶有兴致地看每天有没有开放新的花骨朵。

直到一个周末,高家如常的聚会。

沈清嘉在书房按要求把假账目做完后,高启强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同意沈清嘉离开,而是亲手给她又添了一杯茶。

沈清嘉的后背瞬间泛上一层白毛汗。

这太不是好事了。她知道高启强比高启盛还要难对付。

他们发现了自己更多的事情?还是有更多的投名状要自己交?

高启强告诉她,京海最近回来了一个从北京退休的老干部,夫人早逝,最爱听京剧。

沈清嘉明白是什么意思。

卒子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她感到深深的绝望。

她终于明白高家是逃不出去的,相反,她要逐渐付出更多的代价。

她没有说话,她能说什么呢。

沈清嘉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限的深渊,而这一切,正在吞噬她。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她再次被接到了高宅。

陈书婷熟练地打扮着她,甚至比以前还要客气。

直到天色将晚,司机将她送到了养老院的宴会厅。

高家兄弟和唐家兄弟都在,实际上,整个餐桌上只有她一个女性。

除此之外,上座上还坐着一个老干部模样的人,60多岁,满头银发,见到她的瞬间,喜笑颜开。

其实,所有人见到沈清嘉的瞬间,都有一瞬间的惊艳。

沈清嘉从来素面朝天,没有太多打扮的习惯。

陷入和高家的纷争之后,更是心力交瘁,越发没有心情收拾自己。

再加上她的手段实在难缠,在座的人更多的时候,只是知道她是个女性,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她是个不太老的女人。

今天在陈书婷的精心打扮下,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沈清嘉感受到那些射过来的、“意识到”的目光,强行压住心底的厌恶与愤怒,不得已开始和老干部寒暄。

“刘老,清嘉来迟了。我不会喝酒,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高启盛同样看着沈清嘉。

他并不知道哥哥叫了沈清嘉过来,但是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

沈清嘉是自己打服的卒子,卒子,不就是用的吗。

京海的冬天并不太冷,因此陈书婷只给沈清嘉搭配了一件白色的大衣。

大衣的领子毛茸茸的,映着沈清嘉今天白里透红的面容。

她的眼睛在妆容下显得水汪汪的,此刻正认真看着刘老。

她依旧是笑着,小而饱满的唇保持着微笑的弧度。

但是高启盛知道,她不是真的在笑。

她的眼睛没有任何微笑的弧度,只是盯着刘老,水汪汪的,雾蒙蒙的,又像是要盯出血来一样。

高启盛突然觉得看得心烦。于是他转头,正好看到唐小虎脸上不忍的表情。

高启强只忙着介绍沈清嘉给刘老认识,于是他拉着唐小虎自顾自开始喝酒。

酒过三巡,高启强要沈清嘉给刘老唱段京剧。

沈清嘉起身,脱掉外套,拿了一把扇子当作是剑,开始唱霸王别姬。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沈清嘉的嗓子声腔不过是票友水平,但在座的人谁又不心知肚明,刘老又哪里是只为了听戏呢。

沈清嘉外套里面穿了一件长裙,陈书婷的眼光极好,那裙子腰收的有型,舞起来摇曳生姿。

一曲罢了,刘老看的十分满意,立即让人去取了一把剑来,说是一个名角当年唱这出戏时用过的,要送给沈清嘉。

沈清嘉的眼睛在看到这柄剑的时候瞬间笑了起来。

高启盛敏锐地看到了,他又看了看那把剑。

唱戏时候用来做花架子的道具,并没有开刃,也不是很贵重。

难道名角用过的东西就这么好?他越发心烦,晃了晃下巴。

刘老对沈清嘉非常满意。

高启强也更加上心,请了个京剧表演师傅每天来高启盛家里给沈清嘉上课,又派了唐小虎一周三次地接送沈清嘉去养老院给刘老唱戏。

自此,高启盛的家里便时刻回荡着京剧的声音。

沈清嘉听了多年的戏,也有天赋,遇上好老师学的很快,声腔越来越清亮婉转。

沈清嘉十分忙碌。

她白天在家跟老师学,傍晚出发去养老院给刘老唱,晚上回来还要给高启盛再唱一遍。

是的,高启盛像个神经病一样,每天晚上回来都看到他阴沉地在沙发上坐着,端着一杯酒,也不开灯。

但总是在沈清嘉进门之后要她把灯打开,问今天都唱了些什么,要她再唱一遍。

沈清嘉总是十分疲惫,但她实在不想激怒看上去已经很疯癫的高启盛,于是总是原样再唱一遍。

高启盛听完仍是不高兴,也不说话,阴沉着脸走回自己的书房。

沈清嘉已经没有心思研究他,她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做。

刘老在听戏的时候越来越不规矩,动手动脚的次数和程度都越来越甚。

她如果再逃不出去,早晚要做刘老的姨太太。

那把剑是个好东西,是沈清嘉每天在高家严密看守下能接触到的唯一武器。

再加上沈清嘉每天跟着老师学舞剑,对她来说,这已经是最趁手的武器了。

但是它没有开刃。用什么开刃呢?沈清嘉想。

她听说唐小虎耍匕首是耍的很好的。

用匕首的人,一定是有磨石的。

唐小虎每天出门,匕首和磨石一定是带在身边,大概率就藏在接送自己的车里。

但是在哪里呢?她总不能当着唐小虎的面在车里找,她需要一击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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