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太阳和你预想中的一样火辣，刚一下飞机，你就感受到了炙热攀爬上了你的皮肤，生怕你不知道自己在非洲。
毒液不喜欢高温，自从得知你要前往埃及后它就在你的体内一动不动，用一句话来讲，就是没了活性。这和你和Wade呆在埃及的那段时间所遇到的情况相似，毕竟你体内的毒液不是血清，它依旧害怕频率高的声音与火舌。
你这次到埃及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要在27号之前找到杰森·陶德。
……你知道这很困难。
就连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你觉得超人也算得上是地球人。就连他都没办法找到杰森，而且就连世界第一的侦探蝙蝠侠都没办法在最后一秒救下杰森，你又有什么自信去找到他呢？
你又一次对自己的泛滥到无边无际的善心感到胃疼。
但不要忘记了，你意识到自己来到的这个世界是那个黑暗到令人心惊胆跳的DC宇宙时，杰森版本的红头罩还没出现时，你就做好了要救下这个男孩的准备。
你已经为这场旅行做了足足有三个月的准备。
你可以听见骨头被打断后咯吱咯吱生长的声音，那是瘙痒难耐的折磨。你可以感受到肋骨插进脏器的痛楚，那是常人无法经受的苦难。你可以体会到器官衰竭时的窒息，那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步入死亡的绝望。
每当器官开始在以超出常人的恢复速度修补，你永远睡不着觉。生长痛一点点攀爬上你的脊椎让你蜷缩在一团，无人能帮助你度过这段难关。你紧紧裹着毛毯，冷汗遍布你的全身，你听着自己身体所发出的动静，大口喘气。
当尖刺穿过你的五脏六腑，你吐出的鲜血聚集成血滩浸湿你的战衣。头顶的手术灯晃得你难受，你想要昏过去，可每一次呼吸会牵动内脏让你流出生理性眼泪，你制止毒液的下意识修复，双手颤颤巍巍握在穿刺物的杆上。
你一点一点，在众人的注视下，在各位的不忍下，从你的牙齿里发出细碎的叫唤。你还是忍不住痛苦，可你又不想大声尖叫来释放自己的恐惧，于是把自己的嘴唇快咬出洞了都没有叫喊，没憋住眼泪，哭着感受着肉黏在棍子上的牵扯。淡淡的血腥味在你的嘴巴里逸散开来，你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被摆上了盘子，正在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一点点切割你的四肢，一点点吞咽你的内脏，一点点磨碎你的意志。
你正在被品尝。
*
会有人来救我吗？
杰森看着一旁地板上那被撬棍打碎落地的牙齿，眼睛早已肿胀得没办法睁开。
他从一开始充满希冀期待着黑翼从天而降，变成现在的麻木不仁内心平淡。他甚至发觉自己已经感受不到疼痛，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疼痛被大脑强行屏蔽是自我保护机制，更可以说明他离死亡只差一步。
杰森甚至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地看着脚底下的万丈深渊，脑海边甚至有道声音在蛊惑着他，说不要再撑下去了，就这么跳下去吧，一跳解千愁。
可每当闭上眼睛决定就这么顺从时，脑海里又会浮现出一幕接着一幕他在韦恩庄园所度过的每一天。他还记得自己躲在蝙蝠洞的高处从天而降把阿尔弗雷德吓了一跳的那一天，虽然没有把蝙蝠侠一起吓到，但那一天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于是他又会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吧，希望总会来的，那个让哥谭小孩闻风丧胆的蝙蝠侠一定会不辞万里来救他。
他又迟缓地慢慢把视线往上移动，又是一颗牙齿。
他甚至还有心情想道，真好，成双成对，不像他。
杰森·陶德，你真是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
「我有时候真的会觉得你是我幻想出来的角色。」
「天啊，小杰（Jay）！我觉得你没有那么有想象力，毕竟我认为以你的阅历，是想象不出我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好朋友的。」
她，对，她。杰森想起了那个在便利店下一直等着他出现的人。
他有次好奇心发作想要看她到底会等他多久，于是他躲在暗处，半小时，一个小时……直到他腿都蹲麻了，她依旧站在那盏昏暗的路灯下。
飞蛾在她的头顶的路灯上飞呀飞，迷茫地打着转，被灯光吸引走了注意力，重复着毫无意义的飞行，她呆呆地看着那只头顶的飞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杰森心虚地出现在她面前时，那个人面罩上的眼睛十分应景地弯了起来（他其实还挺喜欢这个设计的，哪怕蒙住脸也能看出她的心情），朝他挥挥手。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要是我不来怎么办？」
她故作头痛，用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下巴，在他忐忑的目光下给出了一个让他雀跃到没压住笑意的回答。
「你答应了我今天会来，那无论你多晚出现我都会满怀期待地等着你。」
她一定看过《小王子》，杰森想起他在韦恩庄园的书房随意抽出来的《小王子》，这段实在是太经典了，他反反复复看了这段好久，一点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天啊，他们只是见了几次而已，他有必要高兴成这个样子吗？
他们有时候会什么都不聊，但杰森并不会感到尴尬迷茫。
她的身上似乎自始至终都在散发着一股安定信号，你在她身边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会成为你坚强的壁垒替你排忧解难，那比他高出几个头的人身形是如此地瘦弱单薄，但屹立不倒的身姿又在告诉替她担心的人们，不用害怕。
杰森见过几次超人，他把她和超人放在一起对比时又会感到不对，最后他想了好久终于得到了答案。
超人比起人，更像是有善心但依旧高高在上的神明，他的博爱没有任何偏袒地爱着每一个爱他的人。可她不一样，她的一举一动都与普通人无异，他有时候还会听见她抱怨这座城市没有她喜欢的饮料，大部分街区的道路路灯太黑容易看不清楚路……这种日常气息拉满的话题。
超人会说这些吗？他有点不清楚，下次问问布鲁斯好了。
「嘿，Jay。」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谈话。
他用气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下次见面，我带你去看海吧。」
仓库的大门露出一道光线，熟悉到让人生厌的身影与声音一前一后出现。
杰森·陶德紧闭上双眼，停止了思考。
*
再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过程如何努力地不必详说，想要破解世界未知难题的唯一办法只有持之以恒地调查与日复一日的盘查，再加上科技上取得的重大突破。
你几乎快要看不清楚周围的建筑了，在黑夜里射出蛛丝晃荡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坠落下去又一次高高跃起。
天啊，拜托了，再让你快点吧。
你感受着耳边划过风的呼啸，在月亮的指引下穿梭，你焦急得差点没抓住蛛丝。
如果那些外星人神明可以听见你的求助，请一定要让神迹显灵。
再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你大步迈开双腿跳过高楼中间的缝隙重重落在另一边的阳台上，你甚至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推理出情报，哪怕你知道这已经是你能做到最好的成果，你依然责备自己不够聪明，没办法尽早一秒确认信息的真伪。
不，你已经没有时间去确认这是真是假，你唯一能做的是赌一把，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你是说如何，有谁愿意来帮你的话。
你真的很愿意为这个人无条件地做任何一件事。
只是没有如果，你的祈祷似乎并没有起到效果。
“真是狼狈。”
幻影出现在你面前，你下意识想要无视，却发现一丝不对劲。
等等……？孔苏？
幻影察觉到你的不可置信，发出的笑声从它的骷髅鸟头里传出像是漏气的笛子。
“我当然是真的……抬起头看看吧，你在埃及的满月之下。”
他注意到你欲言又止的表情，轻轻挥动起了手中的拐杖，此刻的他身穿西装，文绉绉地，看起来很好地适应了这个时代。
“你一定在好奇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只是，我需要一位在人间的代理人。”
“你想让杰森·陶德成为你的代理人！？你疯了吗！”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一个向后倾斜，他的身体就顺着重力坠落下去。你下意识去追，又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只是在戏耍你，恼羞成怒地继续赶路。
他在镜子里告诉你他的回答。
“我当然没疯，如果你那所剩无几的大脑还记得你是我曾经的代理人之一的话，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找那个男孩来当代理人。”
“让我看看——哦，可怜的男孩，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地上，身上的骨头都已经被打碎得不成样，就这样还有一口气，真是意志力坚强的孩子。”
你一个急刹车落在另一栋建筑的楼顶，朝他发难。
“该死的，你竟然，你竟然用他来威胁我！？”
“我威胁你？潘多拉，你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你背叛了我，如果你没有背叛我，我就没必要去寻找一个新的代理人，哪怕来到了不同的世界，你也会因为有我的加护轻而易举地救下杰森·陶德——这全都是你的错。”
你当然明白月神孔苏说的全都是假话。
你又想起了那天在月色下看着本叔死在你怀里的日子，只不过这次，躺在你怀里的是不该遭受这一切的杰森。
他拽着你的衣服，浑浊的死人眼睛看着你。
“你本可以救下我。”
在月亮的注视下，你再一次被无力侵蚀着。
你被月亮切碎了。
*
杰森·陶德看着头顶的月亮，突然感到一丝不真实。
他已经多久没看见天空了？原来月亮也会这么奇怪吗？
「杰森·陶德。」
一具骷髅鸟嘴映入他的眼帘，这是谁？看来他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或许是他死了，遇到了当地的死神。
「你其实早就明白，没有人会来救你。」
他的声音就像是没有吹奏经验的人胡乱的演奏，难听至极。
“你是来接我去冥界的还是看着我死的？能不能别废话给我来个痛快。”
他笑的声音诡异极了，杰森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如果你想死的话，我很乐意看着你就这么咽气。」
「不过看起来，你心愿未了。」
是啊，他还有很多事情想做。
继续与蝙蝠侠夜巡，去看看超人的日常生活到底什么样……还有和那个人看海。
他突然有点不舍得这个世界。
「我是月神孔苏，我想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嘿——！我来接你去看海了！”
从天而降的不是黑漆漆的蝙蝠侠，而是同样黑漆漆的小鸟。
他的嘴角上扬得发疼，就算是濒死前的幻觉也好。
“你也来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