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晗拉着卓彻到旁边说话,问道卓微看了郎中后如何,一听过几日便没事,他也放心了。
屋里人来人往,但凌芝芝觉得甚是无聊,想到院子里玩去,可前几日雨后出门,回来裙摆袖子都湿透了,文氏训了她一顿,这几天都紧紧盯着她。除了在学堂,到哪儿都带着。
凌芝芝忽然灵机一动,凑近卓微,“微微想不想上姐姐家玩?院子里开了石榴花,红红的可好看了!”
卓微愣住,她方才走丢了,这会儿心里仍有些后怕,不想再离开阿娘一步。
她摇了摇头,接着吃点心。
凌芝芝再凑近了些:“姐姐房里好多漂亮的纸鸢,要不要去看看?”
卓微有些心动了,正犹豫时,凌芝芝跑到母亲身旁,拉着文氏的衣袖说道:“娘,微微想去我们家放纸鸢。”
文氏一眼看透亲闺女的小心思,“你少胡扯,等会儿要用饭了,咱们今晚都要在卓府用膳的,祖母祖父还有你爹都要来,你还往回跑!好好在这儿待着。”
凌芝芝小嘴一撇,闷哼一声,灰溜溜地走开。
看到凌芝芝失落的背影,王婉儿又看看一心扑在点心上的女儿,把阿徽抱给秀琴。
她把卓微从凳子上抱下来,拍了拍女儿身上掉的糕点渣子,仔细看了看卓微额头上的青包后,温柔说道:“微微,这块儿吃完不吃了昂,不然晚上没肚子装了,祖母说要给微微做好吃的呢!”
卓微点了点头,一口把手里剩下的糕点塞进嘴里。
等她嚼完,王婉儿给她喂了半杯水,又擦擦嘴,“你跟姐姐在院子里玩会儿。”
凌芝芝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瞬间又将喜悦收敛起来,看了看母亲。
文氏没有吭声,她便过来拉着卓微的手,“微微,走咱们花园里看鱼去。”
卓微有些怯生生的,一想到刚才一个人在院子里跑了多会儿没见着人,心里就害怕,她想王婉儿陪着一起去。
王婉儿本来只是想她们两个就在门前院子玩,芝芝却想去花园。
这时凌晗过来说道:“微微,花园池子里的鱼可漂亮了,跟哥哥姐姐去看看?”转头还让卓彻叫上卓衡一块儿去。
有凌晗带着,王婉儿心想也不会再出什么事,劝着微微跟他们一块儿走。
等卓彻把卓衡叫来,卓微总算也肯跟着大伙儿一起去玩,凌芝芝滋溜一下飞快跑出去。凌晗抱起卓微,对王婉儿说道:“干娘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微微,等会儿用膳的时候我会带他们一块儿去花厅。”
王婉儿本想叫阿彻来把微微带过去,这下有凌晗她也很放心,满意地点点头。
看着欢快地走远,王婉儿觉得卓微的背影似是跟往常不一样。
文氏在一旁说道:“芝芝这丫头,跟个小祖宗似的,成天就知道玩。”
她眼睛瞥向王婉儿,意有所指,“诶!这儿媳妇你们家可是定下了的啊,不许耍赖!”
王婉儿浅浅一笑:“小姑娘家,又不科考又不从军,也就在闺阁中肆意玩上几年,你何必在意这些?由她去吧。”
文氏:“那这可是你说的,以后若得一个刁蛮媳妇,你不后悔?你说这丫头究竟像谁?好歹是个姑娘家,喜欢跟小郎君们掏鸟窝,还去池子边捞鱼,半晌不见衣衫就湿了,晗儿也没她这样调皮。小姑娘家家的,像你们微微那样懂事乖巧多好。这两年连晗儿也跟我发牢骚,说妹妹是越发调皮闹腾了,不如没上学那会儿听话。”
闻言王婉儿只是淡淡一笑,心想小孩子有几个不爱玩不闹腾的?微微在新原时,每日从前厅疯跑到后院,恨不得把家里每一块砖都踩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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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时,卓府前院花厅摆了两桌饭菜,大人孩子分开坐。
看到丰盛的饭菜,卓微两眼放光,拿着勺子大口吃菜吃肉。乳母站在她旁边给她夹菜,有大块的肉和菜先夹到自己手中的碗里,用筷子分成小块再夹到卓微碗里。
散席后,任馨让卓彻先带弟弟妹妹回屋,卓昱和王婉儿跟着她回扶光苑。
今日家人重聚,席上唯独不见卓天曜。
见面时卓昱问起父亲何在,任馨只是随口回了一句不在京里,还以为父亲出军,卓昱也没再多问。
屏退左右,任馨面色有些凝重,“你们一家子在辽北受苦了,将军下临安,算算日子也应该到了。”
卓昱诧异道:“临安?父亲,去临安做什么?”
任馨顿了顿,轻声道:“送你沈家姨母的遗骨回临安入土。”
话音一落,旁边四目震惊,王婉儿瞠目结舌道:“姑姑的尸首找到啦?”
任馨长叹一声,“都以为她不在了,一次沈大人深夜乔装登门。本不想搭理,他把你们害得这么惨,可他不肯走一直在侧门等着。正是冬夜,巷子里风大,过了子时后我和你爹出门去迎,见着面沈大人别的什么都没说,只打听江浔的下落。后来知道,是王铮拿忆城要挟沈大人,才在朝堂上说那些话。他找江浔,是因为王铮出尔反尔,希望他能救忆城。就在上月初,王铮从天牢逃出,身边二十几名身手不凡的侍卫拼死相护,没多久便不知所踪。你父亲,还有王妃都去追捕王铮,江浔为找忆城也一路追寻那些侍卫。后来……”
说到这儿,任馨声音逐渐沙哑,一下哽咽住,缓了缓深吸两口气接着说道:“后来,在一处荒郊野岭找到忆城,人已经奄奄一息,未着寸缕倒在地上,身上……身上全是血。”
王婉儿脑子一片空白,双眼噙着泪,咬了咬牙,“王铮抓到了吗?”
任馨也擦了擦眼角的泪,轻轻点了点头:“前几日从益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这老东西恐怕是知道嘉平、西威一带走不通,蜀地山高路险,想走那边去西番,被你那侄儿追上当场处决。”
王婉儿心里五味杂陈,觉得王铮就这么死真的算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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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夫妇二人带着四个孩子到陈南王府。
看到他们都安然无恙回京,陈眉打心底里高兴,只因还未从沈忆城身亡的伤痛中走出来,眼里有些沧桑倦意。
这三年过去,王府的几个孩子也都长大了,除了最小的敏柔还未议亲,其他几个都已成家。知道今日王婉儿回家,人全都到弃了,唯有陈南王在宫中伴陛下病榻。
纳兰元徵娶的是定国将军家的嫡次女纪舒宁,瞧着敦厚有礼,小腹微微隆起,谈吐端庄淑雅。对此人王婉儿有过耳闻,在麓霖书院读书时,便知道此人文采了得。
二郎元昭还比元徵成婚更早些,妻子是安阳侯幼女钟氏,怀里抱着半岁大的女儿。
再瞧允柔,别看她在王府时大大咧咧,又是拿刀扛枪,又是爬树上房顶。做了母亲显得温柔许多,身怀六甲,牵着两岁的女儿,引到王婉儿跟前来喊姨母。
元庚是今年初成的婚,妻子吴氏是新任刑部尚书之女。
敏柔也快及笄了,出落成一个大姑娘,肤白如雪,眉目如画。见着王婉儿轻唤一声姐姐,声音清甜娇软,还跟小时候似的那样爱黏人。
相聚后,男人们在大厅上说话,女眷也在一侧的偏厅闲聊。阿彻领着阿衡和微微逛园子,还带上了三姨母家的小妹妹。
陈眉拉着王婉儿到上座,回忆起沈忆城临死的画面,陈眉心头一阵阵疼。王婉儿心里也难受,还安慰她。
伤心片刻,陈眉提起袁家二老。
原来这俩人是被王铮救出去,天牢有一处暗道,可以通到外头。这座大牢原是前朝修建的,之前没听说有这么个暗道,这次王铮从里边逃走才发现的。
如今袁老侯爷已经过身,唯剩下一个重病垂危的老夫人。见此陛下开恩,留了她一老命。官府着人告知城外的袁大爷和李氏,但二人迟迟未来把人接走,还是沈夫人来把人安置在城中的一个小院里,身边留了两个人伺候吃喝拉撒。
……
这天午后,王婉儿小睡了会儿起床,看到在院子里独自玩耍的卓微。王婉儿轻唤一声,伸手召唤她过来。
卓微手里拿着一大一小两朵绣球,淡淡的紫色,团成一个小球。
王婉儿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又去祖母院子里摘花了?”
卓微跟宝贝似的护着手里的绣球,奶里奶气说道:“这是祖母给我的。”
这一晃回来快一旬了,卓微渐渐地适应了府上的生活,不像刚来的时候常常在院子里迷路,夜里要王婉儿守着才敢睡觉。
今下午卓昱带着阿彻和阿衡去麓霖书院,上午书院学生们要上课,入学测验都安排在下午。
王婉儿蹲在屋檐下,刚睡醒还没缓过神来,午后的日头正晒,照到地上反光,刺得王婉儿睁不开眼。
卓微也过来趴在母亲背上,小声喃喃道:“阿娘,哥哥们是不是上学堂去了?微微也想去。”
王婉儿温声回道:“微微还小,学堂不收的。”
看着眼前乖巧软糯的女儿,王婉儿脑海里浮现起上辈和女儿袁雅茹一起的画面,想起那天陈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