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钧是从军营跟着卓昱过来的,听闻陈南王的养女已经醒来,但已经完全不记事了。
还劝卓昱别太伤心,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陈南王府。
纳兰闻染也早察觉这次南征回来,二人关系有些亲近。
或许卓昱看不透,但袁钧明知婉儿和卓昱有婚约,还请求陛下将婉儿指婚给他。
凭这一点纳兰闻染深谙此人不宜深交。
王婉儿木噔噔瞧着男人的面孔,另外三人对她刚刚言语出乎意外。
纳兰闻染手中的茶杯一抖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婉儿,陈眉眉毛起飞,眼珠子的瞪圆了。
卓昱心想:这人连她自己和朝夕相处的夫君的都不记得,会记得袁钧?
心里酸酸的。
王婉儿看了看低眸沉思,右手指尖无意识放至腮边。
脑子里闪过几场陌生的画面。
上一世侯府洞房花烛夜袁钧拿掉团扇那一刻,生下女儿袁钧第一次抱女儿……
她心头一紧,眉心微微动了一下,这些画面好奇怪!
再来是这一世在侯府门外初见,她又抬眼指着袁钧含笑说道:“啊你是南街那条狗的……”
“的”还没说出来,纳兰闻染茶杯一拍喊道:“婉儿,不许无礼!”
直接把他“骂”成狗了,王婉儿尴尬得埋头抓耳挠腮。
方才爬树抓鱼,手上还沾了些泥和灰,白里透红的腮边印上几个指印,像个小花猫。
陈眉心平气和道:“小女大病初愈,失礼之处小侯爷还请多包涵。”
说完拉着婉儿行礼,王婉儿蹲身:“婉儿见过小侯爷。”
袁钧注视着她的脸庞,脸花的小模样实在忍不住多看几眼,嘴角微微上浮。
见过礼陈眉说带婉儿下去更衣,母女二人退下。
卓昱和袁钧目光都被婉儿的背影拉走,直到座上人一声清嗓才回过头来。
纳兰闻染:“大郎你先去后院看看婉儿吧,我与小侯爷有事相谈。”
等卓昱出去后,纳兰闻染轻笑:“多谢小侯爷多小女的关心,婉儿总算有惊无险醒来了,下月初七可别忘了来吃他们的喜酒!”
“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让她成亲吗?”
“这个就不劳小侯爷操心了,或早或迟她都是卓家的媳妇。”
-
逐梦轩。
婉儿盥洗更衣完,画楼端着水盆出来,看到卓昱一人在廊上呆呆站着。
“卓公子,您怎么在这站着?”
卓昱嗯声点头有往前缓慢的走着,经过昨晚那么一闹,总觉得现在出入逐梦轩浑身不自在了。
心想婉儿会不会还把他赶出来?她什么时候才能记起他们以前的往事?
他手里拿的纸包,是刚在街上买来的杏脯。
走进屋陈眉刚给婉儿擦完面脂,唤着他过去。
陈眉和云屏离开屋子,他蹑手蹑脚慢吞吞的到婉儿面前坐下。
他也不敢靠太近,坐在她一侧。
昨晚那一声“淫贼”至今让他毛骨悚然,真怕她突然一下子又叫起来。
不过意外的是这次婉儿没有叫,也没有赶他走,只是目不转睛盯着他。
熟悉的人熟悉的模样,眼神却是这么的陌生,卓昱心里就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说不出的沉郁难受,快喘不过气来。
“这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杏脯。”
他将纸包打开,小心翼翼推至婉儿面前。
王婉儿拈起一块送进嘴里,感觉味道不错,清甜中带一点刚刚好的酸。
母妃跟她讲了一夜关于她和卓昱之间的事,这院子一大群人,他们都是来喝喜酒的。
她心里懊恼,为何自己一点也想不起来?
就连刚刚觉得眼熟的袁钧,脑子里也是一闪而过的画面,那些到底是什么?为何会在她的记忆里?这些她都不知道。
她俊脸浮现一抹嫣红,怯声道:“卓昱哥哥,昨天对不起呀,我打疼你了吗?”
记不清昨天拿着棍子打了卓昱多少下,今天还给她带了杏脯,一时羞愧难言。
卓昱一怔,粲然一笑:“不妨事,你那点劲儿能打多疼?只要你乐意,再来几顿也没问题。”
王婉儿更加觉得难堪,她以前很喜欢动手打人吗?
母妃说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对自己一向都这般迁就的吗?
“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她这话说得越来越急,慢慢的带起了哭腔。
卓昱拿手帕给她擦泪,就是她亲手绣的那一条。
“你别急,我会帮你找回以前的记忆。”
“今天他们一直都在帮我,还是一点都没有。”
哭得梨花带雨的眼泪惹得卓昱心一下下的疼,他抓紧婉儿手:“若真找不回,我会再把它填满。”
他真的好温柔,王婉儿不禁疑惑,以前的王婉儿是什么样子的?能得到他这样的深情男儿。
卓昱在屋子里找到了昱婉,这个画楼帮她收捡好的。
放到婉儿眼前,她无动于衷,似乎从未见过。
蓦地,男人拉上她的手就往外走。
这正值五月初,那年初见也是这个季节。
这里的海棠与别处的不大相同,是多年前先帝赐给纳兰闻染的植株,树身枝干细长,花瓣颜色偏粉。
那是南方进贡的名品,没想到让纳兰闻染栽活了。
满园落英映入眼帘,粉粉的一团一簇,婉儿兴奋的四处转悠闲逛。
她就像一只欢脱的小鹿,这里蹦一蹦,那里踩一踩。
卓昱坐在石阶上望着园子里的粉色身影,回想到那年的小婉儿……
“送你的!”
出神间一大束海棠出现在眼前,抬眼一看是婉儿甜美的笑容。
他激动站起身,抓住婉儿的手腕:“你记起来了吗?”
王婉儿一脸诧异:“记起什么?”
忽亮的大眼睛满满的疑惑,看来她是真没记起来。
他淡淡说了声没事。
婉儿欣赏着自己捆的花束,手指轻轻抚摸花瓣:“卓昱哥哥,你看这花好看吗?”
“好看。”
“那我多捆一束,你帮我带给小侯爷。”
卓昱心头一紧,试探着问道:“给他做什么?”
“刚刚见面时,我好像失礼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不过在前厅时,卓昱本就疑惑她怎么会记得小侯爷?他们以前认识吗?
不可能吧,他与婉儿这么多年相处,她提都没提过袁钧这个人。
而且每次他跟婉儿讲起小侯爷时,她都心不在焉的。
正思量着,婉儿手上又捡好了一束,他接过来直言道:“都给我吧!小侯爷不喜欢花,尤其是海棠。”
园子逛了,卓昱带婉儿上街。
她果然脑子里空空的,京城的路也不认得了,看什么都新奇。
街边的小摊,行走叫卖的糖贩。
银丝糖、茯苓饼,王婉儿一手一个,又看到刚出炉的栗子糕。
卓昱紧跟其后付铜钱,手上还拿着刚买下的风筝。
心想她躺这么久,每日又是鸡汤又是雪莲燕窝的,还有太医的补药,倒是比以前更有精气神了。
三条街逛下来都不喊累。
要是换作以前的王婉儿,走几步便坐下了。
不过她病刚好,卓昱还是有点担心,把她带到了路边的馄饨小店。
“大小姐,你先坐着歇会儿,咱吃碗馄饨再接着逛行不行?”
两人坐下等着,婉儿忽然注意到对面街边叫卖的烤红薯。
卓昱看了眼叫她等着,起身走到街对面。
小贩正在包纸,他脑海里忽然回忆起今日婉儿见袁钧时的反应,目光无神接过红薯,递给小贩铜板。
想出了神端着红薯驻足片刻,而后缓缓转身,步子轻轻地挪着。
“快!闪开闪开!马受惊了!”
长街中央一辆马车飞速行驶,一位马夫站在上面极力控制,但都没作用。
街边无数人闻声逃离,一些无法及时挪走的摊车被掀翻。
王婉儿注意到路中央呆滞的卓昱,大喊道:“卓昱哥哥!快走啊!”
他没任何反应,在路中间缓慢走着。
那马车就要逼近,王婉儿瞬间冲出小店,扑身将卓昱推到路边,而她脚下一滑摔在路中央。
马车夫紧拉缰绳,停是停住了,马扬起后前蹄重重的踏在王婉儿背上。
卓昱这才回过神,手中的红薯一扔,疾步跑来看婉儿。
王婉儿眉头微微皱起,嘴上还说着没事。
-
回王府找来郎中诊治,还好只是轻伤,未伤及筋骨肺腑。
卓昱询问着:“你干嘛这么做?傻不傻啊?”
王婉儿一本正经回道:“那你干什么呢?路中央还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喊你多大声都不没反应。”
“那你就自己冲过来?”
其实那一刻王婉儿自己也是懵的,总感觉身体不听使唤,不顾一切往上冲。
婉儿没回答,神色凝重。
这不免让卓昱想起临安离别遇刺那一回,婉儿也是那样奋不顾身推开自己。
她就算是没了记忆,身体意识还是在乎他的。
卓昱心里一阵暖,但更多的是心疼。
卓家和王府都在忙活着准备初七的喜事,帖子又发下去了。
虽然婉儿的记忆还是一点都没有,越是临近婚期卓昱越是欣喜。
就算父亲说他志短也好,他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和婉儿白头到老、子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