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飞船上的定位显示这帮星际海盗还在那片星域徘徊，暂时没有登陆的迹象。”
“盯好他们的动向，有情况立刻汇报。”齐穆懒懒坐在驾驶室，有些疲惫，卷起袖子往胳膊上注入了一剂精神剂，因为注射太快，胳膊上的肌肉开始抽搐。
“将军，你不能再这样大量使用精神剂了！你能不能休息一下！”
看见齐穆一针接一针注入精神剂强行清醒，姜灏有些着急了。
“姜灏，通知梅杰，下个月星际联盟组织的联谊会他带一部分十队银卫和一队一块去。”
“联谊会？”
秦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拎着齐穆的外套来了驾驶室，三人齐齐回头，有些惊讶她走路悄无声息的，居然一个人都没发现。
“你听到多少？”齐穆盯着她问。
“听到了……一块去！”秦乌子笑着有些调侃似的回答。
“那你没听完，是不包括你的一块去。”
齐穆毫不留情残酷通知她这个事实，然后问她：“你也想去？”
秦乌子只是笑，安静点了点头。
她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总不能总是困在基地里吧。
姜灏：“将军，飞船隐形材料测试通过了，已经开始投入生产了，但是他们发现工艺过程有些问题，需要乌子下车间去重新设计有关工艺过程。”
闻言齐穆偏头看了一眼姜灏，他知道，这是她在给秦乌子找机会一起去，就看她接不接得住了。
秦乌子这人也有些有趣，明知故问，装作没听清问道：“需要谁去？”
她问的是姜灏，却是看着齐穆的脸说的。
“一起去。”齐穆把袖子放下，说道：“联谊会在下个月，你在这之前解决工艺问题，我就带你去。解决不了，我就把你留在车间，等你什么时候解决完再回基地。”
“留我一个人在车间里，你不怕我跑了啊。”她温和地笑。
“谁说留你一个人，就算是留你一个人，我也会提前给你戴好脚铐，你要是跑了我只需要轻轻按动一个按钮，你知道的，。”
齐穆面容霜雪：“你要是故意在车间里耽搁时间在那里玩，我会考虑一天电你三次，早中晚按时提醒你好好工作。”
他脸色很难看，秦乌子心下暗道一声不好，故作潇洒笑了：“保证完成任务！”
其实齐穆没有在生气，他刚注射了大量的精神剂，现下药效发作他开始难受，所以脸色不太好看。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想一个人静一静。
姜灏了然，使了个眼色，示意秦乌子和她一块出去，秦乌子仿佛没看到她的眼神，原地一动不动。姜灏只好凑近拽了秦乌子一把，可她却脚底生根似的，怎么拽都拽不动。姜灏无奈，只能示意苏嵘和自己先出去。
“她怎么不出来。”苏嵘小声问道。
姜灏摇了摇头：“可能她还有什么话想说吧。”
“那她待会儿会不会哭着出来？”苏嵘想象了一下这个场面，简直头痛，她要是哭着出来，他想不出他俩该怎么安慰她。
他最怕女孩子哭了。
“闭起你的乌鸦嘴。”姜灏嘴角抽了抽，说出的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你哭了她都不会哭，这姑娘很坚韧的。”
然后她自顾自补充了一句：“她很聪明，我总感觉将军对她还是不一样的，说不上来，可能是对聪明人吧，特别是和梅杰这蠢货相比，太聪明了，哪天她把梅杰踹下去，自己去当十队队长我都不惊讶。”
“姜副官，我感觉你也对她不一样啊，你对她可比对我们好多了。”苏嵘调侃道。
“当然了，她漂亮，还机灵，最重要的是目前对我可谓有求必应，我最喜欢这样的人了。”
“果然啊，漂亮的人就是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心啊，获取信任都这么简单。”苏嵘偏头看了一眼姜灏：“你说是吧，姜副官。”
姜灏眼神一动，表情非常严肃：“我觉得不是，我倒觉得她挺真诚的，而且人也不错，她要是玩花招，将军不会留她到现在。将军信她，我肯定信她。”
果然如姜灏所说，秦乌子聪明，起初她也觉得齐穆不悦，可是看见盒子里的空针筒和齐穆放下袖子的动作，她不认为齐穆是因为一句话就生气的人。
毕竟她还没有见过齐穆手腕，如果见过，可能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于是在两人出去之后，秦乌子抬脚向装着空的注射器的盒子里走去，拿起其中一个空的注射器仔细瞧了瞧，又挑挑拣拣数了数，认真说：“你是不是有些难受，精神剂打多了是这样的，还是要注意休息，依靠药物强行使人打起精神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齐穆闭眼靠在椅子上，他说：“我知道，你经常用？”
“经常啊，不然怎么把那些数据熬出来。”秦乌子淡淡笑了一下，“你说的带我去联谊会，就这么定了。”
“明天带你去看生产线。”齐穆神色淡淡的，兴致不高，他有些头疼。
“我可以自己过去的。”秦乌子把外套搭在他坐的椅子上，戳了戳齐穆的头，脑袋探出确认了一下：“这里疼？我也是这里疼。”
少女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头，冰凉的触感钻进他的脑袋，传遍全身，齐穆身体一瞬间身体像无数电流穿过，短短一瞬间全身酸软，而后又僵硬。
齐穆：“我和你一起去。”
秦乌子：“不用，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给我戴个脚铐，我偷跑你就把我炸成灰。”
齐穆嘴角出现一抹淡淡的笑，很快就消失，但秦乌子确定看见了。
她没看错。
薄薄的好看的嘴巴弯了一个弧度不明显的笑。
他语气似乎有些软了下来：“你这会儿不怕我了？”
“还是怕，但你好像没打算吃了我，所以也没那么怕。”
齐穆蓦然想起她流泪的样子，在逃生舱的样子。
她似乎人前表现得很是得体和聪明，骨子里确很悲伤。
第二天齐穆没让秦乌子一个人去，也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自开着车载秦乌子过去，尽管姜灏再三保证这点小事交给她，她一定万无一失把事情解决人带回来，希望齐穆好好休息一下。
而齐穆仍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或者说他希望能看出些别的来吧。
只是姜灏觉得他真的太需要休息了，昨天回来之后又开了一夜的会，不要命似的熬自己。
在无意和秦乌子透露这一消息后，秦乌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表示会想办法让齐穆休息的。
在齐穆和秦乌子的车离开的时候，秦乌子从车窗外拽着姜灏的手，偷偷给姜灏塞了点东西，她给姜灏使了使眼色，姜灏表示了解，将手背过身去，直到他们离开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秦乌子塞给她的似乎是一些圆筒状物品。
她不可置信看了一眼，发现还真的是她想的这东西。
齐穆的精神剂！
这丫头神不知鬼不觉从齐穆身上偷出了他的精神剂！
姜灏真是信了她的邪，这丫头什么都敢做！
姜灏捏着几个精神剂有些犹豫，思索再三还是给齐穆发了消息，心情沉重地告诉了他这件事。
齐穆看到消息后摸了一下口袋，空的。他撇了一眼秦乌子，然后被她神色自若回看了过去，此刻秦乌子脸上竟看不出一丝心虚。
齐穆从副驾驶的抽屉里找出一个脚铐，“咔”一声利索铐在了她脚上。
秦乌子一脸无辜，转过头去，用无辜的眼神询问他为什么要铐她。
“我刚刚发现我的精神剂不见了，怀疑是你偷的。”
对，我偷的。
秦乌子认命般趴在窗户上，心想自己做个好人，竟被这样对待。
“我给姜灏姐了。”
“……”
“你偷这个干什么？”齐穆不解。
“我问过姜灏姐了，你昨晚一晚上没睡觉，你打算怎么办，今天还打？我都说了，我可以自己来，你不放心可以给我戴上脚铐。”
秦乌子撩起扣着脚铐的腿抖了抖，表情有些有趣，她满不在意道：“现在还不是铐上了。”
“昨天怎么说的，听话一点。”
“那你不希望我善解人意一点吗，齐将军。”
“你听话一点就够了。”
“你这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人，容易凉了想要善解人意的人的热心肠。”
齐穆嘴角冰雪消融般不自觉弯了一下，下一秒，秦乌子脑袋凑近，她认真道：“你笑了！是不是？”
笑容立马又不见了。
秦乌子安静不了一会就开始找话题：
“好奇怪啊，我怎么感觉三天两头就和你在一起。”
是的，自从到了基地，她的生活仿佛总是围绕着齐穆，她去哪齐穆去哪，齐穆去哪她跟去哪，齐穆仿佛从天而降穿插进了她的生活里。
她过去十八年都没有和谁像这样总是见面，她十八年发生的所有事加起来也没有这短短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多，生活也远没有现在精彩和丰富。
明明只呆了短短一小段时间，可是她却感觉时间过了好久好久。
“是经常在一起。如果你听话点，或许就不需要我常常盯着你了。”
秦乌子自暴自弃道：“那你说不定需要多盯着我点了，我可能比你想象得还要不听话。”
“不对，我这个叫有思想。”
“……”
齐穆没理她，她一个人自顾自说了半天话，一直说到负责接待他们的人站在车门外才停嘴。
她在人前似乎很是古灵精怪，如果不是齐穆亲耳听到那些话，说不定会被她这副开朗模样给欺骗。
她很多变，有些捉摸不定，这是齐穆现在对她的看法。
齐穆利索解下她脚下的脚铐抛进副驾驶的抽屉内，动作流畅一气呵成，车外的人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秦乌子表面淡定甚至脸上还挂着浅浅的微笑，实则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自己要将他的脚铐也找机会偷走。
“将军！”负责人尊敬道：“休息室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您和接待人员先行前往休息室，我负责带秦小姐去产线了解情况。”
“不用，我一道下产线。”
负责人有些为难看了一眼秦乌子，秦乌子则低头在通讯仪上发送了一个申请，进而眼疾手快直接在齐穆的通讯仪上同意了申请。
当她和齐穆的距离超过一定范围或者她的通讯仪被取下时，齐穆的通讯仪会立马收到提醒。
“你去休息室休息吧，我保证我听话一点，你信我这次。”秦乌子利落盘起头发戴好安全帽，并解释道：“只有一套安全设施，看尺码似乎是我的。”
齐穆深深看了一眼秦乌子，沉默片刻，只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好的。”
秦乌子穿戴整齐，在负责人的带领下前往生产线。
此刻她又恢复一以贯之的认真严肃，仿佛原先机灵古怪的样子从来就是一个假象。
齐穆在休息室内浅浅睡了一觉，是他这么多天连轴转以来的第一次休息。醒来后他抬手看了一眼通讯仪，没有消息。
产线的情况他不了解，但他相信秦乌子的能力。
思索时苏嵘的消息突然发了过来，齐穆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苏嵘消息里提到：根据定位系统可以确定，海盗将飞船驶入了S星的军事基地……
这基本可以确定，S星军方和星际海盗勾结，甚至在背后推波助澜为海盗提供军火进行抢劫，他们大概率还参与了人体实验。
虽然目前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提前做出应对措施……
“我好了——”
一声清亮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秦乌子穿着被打湿大半的衣服过来了。
“你怎么满身是汗。”
秦乌子打量一番自己，笑道：“有些热，但是问题不大，我们已经沟通好了，产线改进一下就可以。”
齐穆：“那回去吧。”
秦乌子点头：“好。”
回去的车上秦乌子问道：“星际联谊会是什么啊？”
“就是各星之间派出代表参与的一个友谊赛，说的是联谊，其实也是相互试探的一个过程。”
秦乌子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打着我们是好朋友比试比试其实是试探你还有没有资格做我的朋友，是这个意思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秦乌子得到回答后将头伸出窗外，不一会头发就被风吹干，胡乱吹向脑后。此刻脸脏脏的，眼睛很亮，带着点笑意，可是那笑意却有点苦涩，她说：“好累啊。”
“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我不是说我好累，我是说那些工人。”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露出难过的神情，她说：“产线有很大一部分不是机械化，你知道吗，那里很热，热得我走一圈就满身大汗，可是他们需要一直在里面工作。我看见一个大叔热得不行，在树荫里坐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被训了一顿，立马又回去工作。”
“我看过……A星的幸福程度很高，你说，他们也感到非常幸福吗。”
“……我们正在努力，让越来越多的人感到幸福。”齐穆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严肃认真，仿佛这是他一定要完成的使命。
秦乌子轻轻笑了一下，她说：“我也想努力，让越来越多的人感到幸福。”
她很难过，想到他们那么辛苦，她突然非常想流泪，那一刻，她真的希望能帮到他们。
车内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齐穆轻声提醒她把头收回来，可秦乌子却一动不动继续趴在窗户边上，夕阳撒下，她半个身子浸没在灿烂绚丽的辉光之中，柔软的发丝在风中翻涌泛着金光。
齐穆默默将车靠着路边确保不会有人从她那一侧过，破天荒放慢了速度还绕了远路，踩着夕阳的尾巴回到基地。
基地的花开了，一簇簇橙色的大朵的花争相绽放，此刻秦乌子在车内睡觉，齐穆背对着站在一大片花前，晚风习习，翻动着他的衣角，吹乱了他的头发。
秦乌子感觉温热的风吹过脸旁，微微睁开眼，不远处齐穆逆光站着，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和优越的身形，像站在一副油画里。
油画里的男人回过身，踱步向前，从画里钻出来走到她身旁，富有磁性的嗓音融入风里吹到她耳旁。
“醒了？”
秦乌子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会才回答他：“太困了，刚醒看你站在那，我还在想你怎么跑进画里了。”
齐穆拉开车门：“回去休息吧。”
“你呢？”
“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答应你带你去联谊会，你可以趁着有时间收拾东西。正好有一个项目我想不到有人可以接手，回来后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它。”
“关于什么的啊？”
“回来再说吧。”
秦乌子点头跟在齐穆身后，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秦乌子故意放慢脚步，离他越来越远，然后偷偷踩他影子的脑袋。
有时会碰到遮挡物，齐穆的影子会消失一段时间再突然出现，这时候秦乌子需要迅速跟上才能踩的到。她专心低头踩着影子，直到齐穆突然站立不动，影子也不动，秦乌子疑惑踩了几脚才抬头看。
远处齐穆回过身看见她的动作，他没说什么，只遥遥说：“送你到这。”
秦乌子一笑，双手喇叭状大声说：“你注意休息。”
齐穆点点头，少女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开心拐弯离开。
齐穆原地注视着她离开，少女的步伐非常轻快，每一根吹起跳动的发丝都极具生命力。
她到底快乐吗？齐穆不知道，悲伤的，高兴的，古灵精怪的，甚至是善良的，好像都是她。
那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她。
或者说，她把哪一个留给了自己？
没有人的时候，会时常流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