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1 / 1)

都说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这四喜单拎出来,旁的不说,唯有洞房花烛夜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因此也被成为人生最大喜。

时人长到十三四岁豆蔻年华开始相看,看对眼了就请媒婆上门做媒,再慢慢准备三书六聘,再到十五六岁成婚,这其中每个环节都要媒婆参与,因此哪,这抢手的媒婆每天就脚不沾地的,不是奔走在这家,就是赶忙去那家。

这不,南楚国青城县一个大早上,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接踵而至,有那吆喝“包子不香不要钱”的摊贩,有那提着书袋子急匆匆穿过人流的书生,有那跨这个竹篮悠悠走过的婶子,有那街上顽皮笑闹的孩童……

这么忙忙碌碌的人群中,不乏见到头戴红花,身穿喜庆媒婆装的媒婆匆匆而过,或者几个府上的小厮丫鬟脚步匆匆去媒婆府上找人的。

临街一小宅子,红墙灰瓦,看着漂亮喜庆,左边墙上挂着个小牌匾,上面写着“安媒婆”,与这红墙甚是应景,原来也是一媒婆府。

只是怎么回事,这小牌匾要掉不掉的。

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这时,一只纤纤素手伸过来,把有些歪了的牌匾给拨拨正,然后推门进去。

只见院子中间一个小炉子火星巴拉巴拉响起,那浓重的烟灰自炉中央扬起,一路飘向半空中,而那刺鼻的烟味也在院中飘散开来,呛得来人不停咳嗽。

而炉子后面,有个着青绿色的小姑娘正在使劲扇炉子。

来人,也就是安媒婆本人,安生,问她的侍女小离:“怎么?后厨的地儿烧不够,来院子里烧炉子来了?”

小离望向她家姑娘,虽真实样貌被掩住了,脸上还点了颗媒婆痣,穿了宽大的媒婆装,但呆板的装扮仍掩饰不住灵动的双眸,可见真面目下是如何貌美的小佳人,若她家姑娘真拿真面目出去,何愁做不到媒呢!

小离看着她家姑娘空手回来,便知道今日又没有收获了,她叹道:“外头热气腾腾,咱这冷冷清清,要不再烧个炉子,旁人都道咱这里没人了!”

安生蹦上墙头往外看去,这热气腾腾的街景,她都忍不住要感叹一句:好一个人间烟火气!

是了,世人都说烟火气养人,可这烟火气也养宅子呀,这半年来,都没什么人来,这宅子外面都薄薄积了层灰。

虽然知道结果,但小离仍期期艾艾开口了:“怎么样,见到周安瑾了吗?”

闻言,安生抿唇,暗自叹了口气。

周安瑾是谁?

他是这个青城县的一方县令,也是安生做媒的重要目标。

半年前,他们宗门合欢宗掌门清二给她算了一卦,算出她大劫降至,需到人间界给一位叫周安瑾的媒做成就功德圆满了。

可她来清晨县半年了,居然都没见过他,每次去府衙,就被告知不在,即便是夜探府衙,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怪哉!

当一方县令的,可以这样摸鱼吗?!

安生沉默了会,主动提起:“要不咱先把99桩书生媒做起来?”

其实当初清二掌门给了两种渡劫方式,一是给99位书生做媒,二是给周安瑾做媒,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是以这半年她都光记得逮周安瑾了。

可如今这人都碰不到,可不得选次等方案么!

哪知安生提出来后,得到的回应只有沉默。

过了一会儿,小离开口了:“姑娘,那咱怎么做?”

安生顿了顿,沉痛道:“要不,咱下午再去一次书生角?”

小离惊恐道:“不是吧,咱还去,昨儿个受的委屈还不够吗?!”

昨儿个,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前不久,安生琢磨着这样干等着周安瑾也不是事儿啊,就开始琢磨怎么做书生媒,这第一步,总得让书生认识你,相信你吧!

所以安生选择了主动出击,第一站:书生角。

她在家准备了几天,仅聘媒帖子就写了五十来份,所谓聘媒帖子就是帖子上写着若对方有意成家,请把这桩媒交由她安媒婆来做。

这帖子写完了,安生便掐指选了个黄道吉日,来到书生角摆摊。

所谓书生角,就是由待考的,久考不中的书生提供卖字画、代写书信一条龙服务的一条街,主要是给穷苦书生谋生用的,富贵书生不常见。

这要怎么要获得书生信任,以后姻缘大事交给安媒婆呢,安生选择了和他们做一样的事情,作为打入他们内部第一步。

来到书生角,安生像模似样的摆了个桌子,摊上一块藏青色的布,上头搁了几只毛病,把一个“代写书画”小牌匾靠在前头,再摆了一张椅子在桌子前头,又摆了张椅子在桌子后头坐下,和其他书生一样的装置。

安生满意地点点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一群书生们,仿佛再看一群即将下蛋的母鸡,看,我安媒婆和你们一样会舞文弄墨,我们是一家人!你们放心把媒给我做吧!

安生信心满满。

没一会儿,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年迈老汉走过来,问道:“你是新面孔?这里代写书信吗?”

安生点了点头。

那老汉点了点头,坐下道:“我要写一封书信。”

安生提笔道:“您想写什么,请讲。”

安生听着老汉的讲述,一笔一划落下,搁笔后,将宣纸拿起来吹了吹墨,等墨干了,再递给老汉,老汉给了银钱,便走了。

安生喜滋滋地把银钱放入荷包,抬头发现不少书生递来不善的眼光,有些愕然。

怎么了这是?

还没等安生想明白怎么回事,又一个大婶过来了,让安生给代写了书信,又一个大娘过来,说要代写书信,还没等安生写完呢,又不少大爷大娘跑来写书信。

安生搁了笔,问道:“怎么今儿有这么多要写书信的?”

一位大娘乐道:“刚老李头来你这写信,他说你这里价格公道,写的信也让人听得明白,我们就过来了。”

嗯?这不是很简单的是么?

等安生再提笔的时候,发现那些个书生传来的目光越来越不善,瞅了瞅围在自己一圈的大爷大娘,再看看不少书生冷冷清清的摊位,她灵光一闪,想明白了!

这是抢了人家的生意啊!

囧!

安生扶额,对围着自己的大爷大娘们道:“别的摊还空着呢,大爷大娘也可以去别处写书信!”

大娘有些不情愿:“上回俺请一个书生写书信,那信呐,文绉绉的,让人看都看不懂,想请那书生改得简单点,你才怎么着,那书生脸拉着比驴还长!”光说不够,还夸张地比划出一长长的距离。其他大爷大娘们一个劲点头附和。

那些个书生听了,眼睛里都要喷火了。

形势不妙,安生只得呵呵干笑两声,埋头提笔写书信,免得越说越糟。

得罪书生技能get!

好不容易应付完大爷大娘们,安生连水都没喝一口,就叫小离把聘媒帖子拿出来,小离不解,这些书生还在气头上,现在拿聘媒帖子不是往人家枪口上撞吗!

安生解释道:“咱得表明身份,让他们明白今天抢生意就是个意外。”小离了然地点了点头,掏出高高叠起的聘媒帖子递给她。

安生顶着一群书生的冷眼走过去,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再递上聘媒帖子。哪知书生看到聘媒帖子后表情更不好看了,这让安生更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哪得罪书生了?

她哪里知道,一群书生发现一个媒婆跟他们抢生意就算了,字都写这么好,能高兴到哪里去?!

聘媒帖子发了一圈,那些个书生也没有请她上门做媒的意思,安生只能回到位置坐下,继续冥思苦想那些个书生怎么了?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哎,这些个书生真难懂。

过了一会儿,一媒婆打扮的妇人走进来,小离激动地扯安生袖子,告知她抢生意的来了,安生回了个淡定的眼神:勿慌,这群书生压根不需要媒婆!

她自认已经看懂了这些书生,想把洞房花烛夜和金榜提名时两大人生喜事一起来,自然不会在此时着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媒婆走进书生角后,一个个书生笑脸相迎,看得小离十分窝火。

更窝火的来了,那媒婆瞧了瞧天,假意用袖子拭了下额头,道:“这天真热。”

那书生看见媒婆那未动过的帕子,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想到这王媒婆可是城里有名的媒婆,手里不知道拽着多少姑娘家,便想表示一下,只是下午根本没赚到什么银钱,既买不起帕子也买不起饮子给王媒婆解渴。

正想怎么办之际,书生余光瞄到了刚收到的聘媒帖子,上等的宣纸,本来他还想把这帖子拿来练字呢。此刻,他做了个决定,心中一阵沉痛,把帖子揉成一团递过去道:“王媒婆要不拿这个擦擦汗吧。”

王媒婆用余光瞄了下纸,未接过。

小离气不过,走过去质问道:“我们给你的帖子,你怎么能这么糟蹋呢!”

王媒婆只是淡淡看了书生一眼,书生为了在王媒婆前博个好印象,将来说个好姻缘,便大声道:“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不仅要揉成纸,还要扔地上吐两口呢!”说着真果真把纸团扔地上,使劲踩了踩,还往上面吐了口水。

这过分了啊,小离捏了个诀想要施法惩罚那个书生,被安生悄悄拦下:“你这回想要被雷劈还是拉肚子啊?!”

来人间界前,清二掌门告诫她们在人间界不准对人施法术,不然会被惩罚。她们刚来那会,常常忘了这项规定,以至于事后不是被雷劈得外焦里嫩,就是跑茅厕跑虚脱,最严重一次,还发现术法失灵了,让她们十分紧张,半年过去,她们终于学乖了。

听了安生的警告,小离只能把捏的诀收回,实在是憋气,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书生,后来被安生拖回去了。

这王媒婆也没什么多余动作,只从这头溜达到那头,又从那头溜达到这头,期间那王媒婆还时不时往安生这瞥,那得意的眼神像是在说,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也敢来这和我抢饭碗!

瞧着护犊子的劲头,安生知道这书生角的媒恐怕是不好做了。

她哪里知道,这媒婆都是靠家人带家人,师父带徒弟立足起来的,哪会让你一半才来大半年,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的媒婆抢走饭碗呢!

难!着实是难!

想起昨儿个不太愉快的回忆,安生小离齐齐叹了口气,安生正想说些什么鼓励一下士气的时候,便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小离不可置信:“姑娘,我听到有人敲门了!”

安生指了指门口表示是真的。

小离兴冲冲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位四五十的粗壮妇人,她兴冲冲问道:“安媒婆呢?给俺儿子做桩媒?”

安生问道:“大娘,令郎是?”

“田娘?田娘是啥?”粗壮妇人一头雾水。

安生顿感不妙,换了个问法:“您儿子是?”

“嗨,问俺儿子就问俺儿子,干嘛整些听不懂的!”粗壮妇人大掌不耐烦划过:“俺儿子卖货呢!”

安生拒绝道:“大娘是刚来吧,我给您说下我这做媒的规矩,我只能书生做媒。”

那粗壮妇人瞪大双眼道:“做媒还整些破规矩,还只能书生做媒,咋不说只能县令做媒呢!狗眼看人低呢!”

只给县令做媒也不是不行,只是……

粗壮妇人继续骂骂咧咧:“看不上俺儿子,俺还看不上你呢,你这门头压根没啥人来,要不是你这价钱最低,俺才不来找你呢!”

也不用如此实话实说……

粗壮妇人嫌骂人不够过瘾,出去后,把门“嘭”一声大力甩过来,声响大得三里内邻居应该都听见了。

这只给书生做媒的规矩是清二掌门定下的,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规矩,但咱得遵守呀,不然怎么赚功德呢!

妇人走后,安生施了个术法,把喷到脸上的唾沫给清干净了。

安生和小离双双墙坐下,双双叹了口气,这不知道是她俩第几回叹气了。

半年前,她作为一枚修真界合欢宗情修修士,一直过着偷鸡摸狗的快乐日子,与同门师兄弟姐妹一个接一个换道侣,今天上演你为我吃醋,明天上演你对感情不忠,我要离家出走的画风格格不入,简直是合欢宗的一股清流,清二掌门对她颇为放纵,直到半年前……

安生不易,安生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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