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百无聊赖的半年里,安生多了个爱好,喜欢趴墙头,起初是为了看热闹,后来是希望能看到热闹,近来是为了找热闹。
这不,她就看到一个心事重重的年轻媳妇走过。
通过这大半年的趴墙头,她也认识了周边一些人家,比如这个媳妇子,名叫锦娘,是秀才章年的媳妇,家就在这附近,长相白净,脸上常常挂着温婉的笑容,见人就聊两句,颇得周围婆婆妈妈们的喜爱。
今日怎么愁眉苦脸的?
不对劲。
安生叫了声锦娘,人家没搭理不说,还走得更快了。
更不对劲!
锦娘很快就走远了,安生只能继续百无聊赖地趴墙头。
忽然,安生看到一个摊子,兴冲冲对小离道:“咱们去那个卖箭摊子那里玩!”
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安生想通了,与其苦苦等着做媒,先去好好玩耍不香嘛!
小离闻言惊恐道:“姑娘,您还记得您是姑娘家吗?”
安生不赞同地看向小离,才来人间界多久啊,好的不学,尽学了这些破规矩。
不过小离也拗不过安生,只得一同换上男装,去那卖箭的摊子玩。
为什么要换男装?
好吧,她们还是要在人间界混的,安生怕穿着媒婆装出去,更不会有人来找她做媒了。
这破规矩,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
一身男装的安生看到箭眼睛都发亮了,这箭头簇新簇新的,用安生自己的眼光看,这箭头不错,准头也够,值得买。
小离见安生耍箭耍得得兴致勃勃的,有些不解:“咱自己就有术法,哪需要用这个?”
安生搭了个射箭姿势,回道:“术法又不能用在人身上,遇到危险,总得有趁手的武器!”
主要是上次术法失灵她都慌了,要是在这时候遇到什么事,那她是真不用回修真界了。
安生又比划了两下试手感,很满意,想要交钱时,突然被拽了个趔趄。
谁啊,这么粗鲁!
安生还没发火呢,有人就先炸了,一阵咆哮声响起:“说!是不是他!”
随后映入安生眼帘的,就是一只气冲冲指向自己的手指。
她往上一看,还道是谁呢,原来是章秀才,锦娘相公!
只是他这般凶神恶煞指着她做什么?
安生刚想上去说误会,“咆哮帝”声音又起:“说,是不是你联合这个人把牛给牵走了!”
啥玩意儿?
出生一千年来,安生调皮捣蛋干过很多事,就是没牵走过人家的牛!
新鲜!
小离气冲冲上前道:“喂,你不要胡说八道!”
接着,章秀才把锦娘推到前头来,与安生形成一副对质的模样,安生这才发现原来锦娘也在,刚站在章秀才身后,没发现。
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有些安生熟,有些没见过。
安生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这卖箭摊子居然就在锦娘家旁边。
上面她说什么来着?不对劲是吧!
果然第三波咆哮声袭来:“你这真真是过分了,和外人连合起来牵牛,难道真的不顾家里人了吗!”
那唾沫星子,快要喷到锦娘脸上了。
锦娘大概也没见过这阵仗,整个人看上去紧张无措,一脸哀求地看着章秀才。
怪哉,即便这时候的牛很是贵重,是家里重要的劳动力,便是外借也是轻易不肯的,丢了肯定是紧张的,但也没道理是她牵的呀!
俗话说:拿贼要赃,这章秀才什么都没有呢,就这么着急在大庭广众之下上罪名了!
要知道这也事关锦娘名声!这让锦娘以后怎么在街坊邻居中抬头?
不对劲!
不过当事人还没说什么呢,看热闹的街坊传来了窃窃私语。
“呦,就是他啊,怪俊俏的!”看过来的眼神不太对劲。
“哎呀,羞死人了!”眼神还是不太对。
眼见章秀才要开启第四波“咆哮”,小离先一步开口了:“喂,你家牛丢了,不去报官,来赖我家姑…公子做什么!”
这话说到安生心坎上了,她道:“就是,牛丢了自然得先报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当然啦,这里头她存了点私心,之前去府衙找周安瑾周大人没见到人,想借着这次由头,再看看周大人是不是真的不在府衙。
街坊纷纷附和:“就是就是,得先去报官,哪能随便讹人呢。”
奇怪的是,听了报官的话后,章秀才反而有些不自然,像是在逞强道:“好,报官就报官!”
接着街上就出现了奇景,安生并小离走在前头,章秀才拖着锦娘走在后头,后面还跟着一串街坊邻居。
看来凑热闹是天性,等安生到县令府衙门口时,尾巴跟着的街坊邻居多了不少。
一群人轰轰烈烈地来,居然被告知周县令不在府上,得先按要求做好登记,等县令大人回来了再处理。
这周安瑾居然真的不在,安生顿时有些失望。
而章秀才却是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按着府衙的流程走了一遍手续。
怪哉,丢了牛找不到人主持公道,居然会松一口气?!
等一切弄好后,已近晌午,安生想回家吃饭了,毕竟目前为止,安生发现这人间界最令她满意的就是饭食了,甚是美味可口,其实她身为修真界人士用不着吃饭,但她也忍不住在饭点吃上两口。
但这章秀才也不知道哪根筋抽到了,出了府衙,他就跑到安生面前,语气强硬道:“算你走运,今日周县令不在,你赶紧把牛还来,我就不追究你了。”
安生有些不大高兴,县令大人还没发话,你一个人在使劲编排个什么劲?
无论哪一件事,若真有什么,那也是县令大人定罪,轮不到他一个秀才在这指手画脚,她便不太客气道:“难道章秀才这秀才之名,是随便给人安个罪名得来的?若真是如此,来日当了父母官,可要如何为百姓做主?”
看热闹的街坊也觉得章秀才有些无理取闹,议论纷纷。
“就是就是,这秀才怎么能这么污蔑人!”
“这人哪,考上秀才就变坏了!”
“胡说,这秀才我是从小看到大,人还是很实在的!”
“你说他现在这模样是好人?没搞错吧?!”
“他…他以前挺好的,和现在不一样!”
“现在这样?该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诶,有没有可能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看哪,这不像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倒像是想换娘子了?”
“哦?这怎么说?”
“前儿个我嫂子回了趟娘家,回来就说她们村也有户人家考上了秀才,转头瞧不上他媳妇,攀上员外家千金,闹着休妻另娶呢!可怜滴,他家媳妇为了供他念书,白日种地晚上织布的,都把自己操劳病了,这秀才发达了,就嫌弃人家了,可见秀才真不是个东西!”
“诶?这娘子和锦娘有些像啊!”
“可不是…”
有趣!
“够了!”倒是章秀才听了一耳朵的议论,脸有些挂不住了,但他选择堵住悠悠之口的方式,就是强横地对安生道:“若你不是,为何偏偏在那时出现在那,限你三个时日,把牛还给我!”
什么那时那日的?
难道她买个箭还需要挑时辰?
啊!不,看这个形势,确实需要挑时辰……
本来对章秀才的无理取闹她可以不用理会,但她也不太想别人打听到今天的她就是安媒婆后,本来就门庭冷落的媒婆府雪上加霜,看来她这一波少不得得自证一把。
因此安生痛快答应:“好,三日就三日,三日我必会查出你家牛在哪!”
转眼到了第三日,小离看了看日头,现在正是春夏交接之际,这日头开始毒辣起来,再加上这两日一直在奔波,汗留个不停,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汗,道:“姑娘,咱都跟两天了!什么都没发现,今儿已经是第三天了!”
安生捏了个诀给小离去汗,道:“你要不先回去等着?”
小离坚决不肯,对这章秀才颇埋怨:“这秀才还真能走啊!”
可不是!
这两天安生和小离捏了个隐身诀跟在章秀才身后,发现这两天章秀才一直在外奔走,不是去书局买书,就是参与同窗聚会,再来就是去账房算账,就没歇下来过。
而且他在外对人翩翩有礼,丝毫不见两日前的凶神恶煞。
跟踪是辛苦的,但也是值得的,很快安生发现了眉目。
这日下午,章秀才又在外头忙活一通后,向郊外走去,越走越偏,安生却越跟越惊喜,看来是有什么发现了!
这会儿,安生和小离正趴在草丛下,而章秀才正驻立在河畔,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这草丛什么不多,就是蚊子多,前赴后继,安生不停捏驱蚊诀驱赶,心中不断编排,若是在修真界,捏一次诀就成了,在人间界这术法力量下降了好多,得不停捏诀才成。
果然!
一会儿后,安生看到一富贵人家打扮的女子姗姗来迟,带着丫鬟和章秀才互相见了礼。
那丫鬟还牵着一头牛,还问了章秀才些问题。
章秀才并没有回答,摆了摆手让丫鬟退下,丫鬟就牵着牛走了!
小离激动地指着牛,小声道:“牛!”而后气愤道:“这牛明明在章秀才自己手上,还诬赖别人,太过分了。”
安生没有回答,一直盯着前方看。
这章秀才对这小姐还挺温柔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小姐羞怯地笑了,又道了一会话,章秀才就握住小姐的手,那小姐害羞了,想把手抽出来,章秀才不让,还加了力道把小姐纳入怀中,小姐假意推了一下,没推开,反倒被章秀才搂得更紧了!
叙过情后,那小姐拿出一包裹,还拿出一封信,给了章秀才,又趴在章秀才耳边讲了几句,仿佛在交代什么。
章秀才接了包裹,仿佛是什么珍而重之的宝物,抱在怀里。
但那小姐把包裹从他怀里拿出来,让章秀才背上,章秀才还往背上拢了好几拢,宝贝得很!
就是到最后,这对“有情人”都散场了,章秀才也没有把牛牵回家的意向。
好哇,这章秀才监守自盗、行不轨之事不说,还想强硬地把罪名定在锦娘头上。
怎么?他想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