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1 / 1)

光影之中,钱美人转过头来看着陈良甫,她的面容上依旧维持着笑意,声音也比刚刚平缓了许多:“七殿下,十年没见过的人,哪会那么容易就再遇见了呢?”

“夫人,你别伤心啊。”高裕公主的筷子还没有放下来,一张卿卿笑脸便凑上来:“我七哥这样说,就肯定能帮你找到这个人,说不好他现在就已经找到了呢。”

看着她那天真烂漫的样子,钱美人也不忍心去打断,只是笑道:“若真是能找到,那实在是太好了。”

高裕见陈良甫迟迟没有说话,便伸出手碰了碰陈良甫的手臂:“七哥,你说话呀,是不是已经找到钱夫人的父亲了?”

陈良甫含笑不语,只起身道:“夫人请随我到这边来。”

不同于雅间与喧嚣外界的相通,陈良甫领着钱美人来到的这间房,静谧的如同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

合乎规矩应该放在房间里的小桌子被撤走了,一个满面沧桑的老者坐在矮几上,听到脚步声,他慌忙站起身,佝偻的身姿再也不见当年的英姿。

“七殿下……”

“王督令,这位是钱夫人。”陈良甫为两人引荐道:“钱夫人,虽然这有点突然,但刚刚高裕说得确是事实。”

钱夫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半晌缓不过来,震惊地半张着嘴巴。

王督令向后退一步,对陈良甫长揖到地:“七殿下,这份恩情……无以为报。”

“诶。”陈良甫连忙将王雁卿扶起,颇有些感性的撇动嘴角,似乎也在这一份认亲中受到了感动:“王督令……这是很好的事情呀,没必要这样……没必要的。”

他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走进来的陈善宇打断了。

“既然美人找到了父亲,那就是本王的丈人,岳父大人这几年实在是委屈了,本王已命人重开宴席,各位请到外堂来吧。”陈善宇含笑着安排道。

陈良甫桃花眼中的光影一动,顿时应和道:“还是四哥想的周到。”

如意坊中的动向此时正被精准的缩减成一句句写在纸片上的话语,送到余稚龄的手中。

“这个陈善宇,养了十几年的钱美人终于派上用场了。”写有信息的小纸片被余稚龄夹在指尖,涂有酒红色指甲的手指微一挫动,那张小纸片就化作灰烬,洋洋洒洒的飘散在空气中,等着混落于尘土,这世间便再也找不到它们的痕迹了。

“主子为何这样说?”宋颖川又问道:“难道这个钱美人有什么问题?”

余稚龄将从顺平公府带回来的一卷地图塞进宋颖川的手中:“拿回去给夏始,天亮之前画好一份一模一样的。”她两只手指的指尖拎着地图的一角,看着宋颖川,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看这纸张厚的,让夏始用一样的,回头那份仿版的,就给宫里的老头儿送去。”

四人抬的轿撵最终在井盖儿胡同的官府衙门前停了下来。余稚龄缓步下轿,抬头看过去,写有十二更的牌匾深黑的藏在夜幕中,宛若一处隧道,幽深而诱人。

她的目光扫过门前侍卫别在腰间的青鸦色三角旗,又看过那扇大敞大开的大门,门把上手的蝙蝠张开双翼,怒视的眼睛如喷火,灼烧着经过的每一个人。

没有人阻拦,绕过影壁,就看见坐在前厅的徐斐。

徐斐听到动静,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姑娘一步步的向自己走近,宽大的衣摆在她的身后拖曳开,深蓝的几近于暗黑的底色中,几点点缀的鲜红,正迸射着诡异的光辉。

然而徐斐却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看着余稚龄的眉眼,心里想着这个小姑娘,还是一如往昔的模样。

“顺平公的尸首,在什么地方?”余稚龄也不去寒暄,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徐斐闻言笑了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放在小几上,“在大狱,你随我过来。”

并不需要人引路,也不需要火把照明,幽长深邃的大狱向后蜿蜒曲折,明亮的壁灯将人影完整的投影在凹凸的墙壁上,倾斜的角度和被扩大了的身形,经过的人在这一刻幻化成神明,睥睨着人世间无处可去的幽灵。

“肴相在顺平公府可有找到些什么?”斑驳的光影中,徐斐微微侧过头。他始终放缓着脚步,和余稚龄并肩走在一起。

余稚龄抬起眼眸看着他,一双漂亮的杏核眼,眼尾的线条弯起细小的弧度:“我会找到什么,你不是早已经知道了吗?”

徐斐并没有否认,反而说道:“那份地图,并不是我放过去的。”

余稚龄并没有回答他。

“你好像对这句话很怀疑。”徐斐打量着余稚龄的神情笑道。

余稚龄眨了眨眼睛,迎上徐斐的目光:“怀疑倒是没有,只是对你直接的态度有些诧异。”

她说完这话接着往前走,徐斐被落下了一步,耸了耸肩道:“是嘛,我好像也不太适应。”

顺平公的尸首被陈放在大狱最深的地方,一张宽阔的冰床上躺着这个半生庸碌的中年人。

余稚龄不再去说一些没有用处的话语,纤细的手指在顺平公的皮肤上不断游走,头脑中却在回想着大狱的构造。

三百六十个台阶,一层不少。

南北东西,按四方排布。

每一处安插的暗箭,每一方设定的陷阱。

她完整的想明白了,徐斐也恰到好处的开口:“致命伤在左胸口向下两指处,伤口呈现交叉的十字花纹,这是一种特质的兵器,祈安汕京昃仁手下的武僧,使的正是这种兵器。”

余稚龄双臂环抱在胸前,后腰借力坐在停放着顺平公尸首的台子上:“利用藻黔蛇毒将嫌疑引向三年前的连环凶案上,凶手为什么会选择顺平公呢?”

墙壁上的火把跳跃,余稚龄眼眸里的光芒复杂又隐晦。

“因为他们无能,才会选择一个最平庸的人。”徐斐薄唇微动,冷冷的话语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

余稚龄闻言笑了一下,站直身体的瞬间也拉近了和徐斐之间的距离:“王爷这话……凶手大概是京昃仁了?”

“是也不是。”徐斐笑起来。

“那就不是了。”余稚龄看着他,漂亮的杏核眼眼尾上扬,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徐斐俯下身子,仔细打量着余稚龄:“你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语,在还没有离开这里的时候。”

余稚龄毫不退让,精致的面容在光影的撩拨下宛若一张令人无法抗拒的织网,等待着毫无悔恨的猎物扑上来:“薛町镇我都能活着回来,这里又怎么会困的住我呢?”

徐斐在这一瞬间向后退了一步,姣好的面容再次隐藏在混沌的光影里,他没有顺着余稚龄的话语说下去,低沉的声音只是说道:“走吧,该看的也都看了。”

余稚龄不动,任由他在前面带路。

墙壁上的油灯照下来,将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唰’

一柄长剑从墙壁中射出。

于此瞬间,墙上的油灯黑了下来。

不见余稚龄有任何举动,再注目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走廊的另一侧,她指尖搓动,燃起一簇火苗来,借着光影,她抬起头来看着台阶上的徐斐,似笑非笑地说道:“王爷果然不会这样好心。”

徐斐所站的也并不是一开始的位置,他从台阶上走下来,抬手经过插在墙壁上的长剑,那柄剑便化成灰烬,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他走到了余稚龄的跟前,背着光影,余稚龄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不是我安排的。”他开口解释道。

余稚龄冷声一笑:“你没有必要和我解释。”

“往后不会再有了。”望着她的那双眼睛,徐斐忽然承诺道。

“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她用手上的光去照亮他的眼眸,他的眼眸依旧在望着她的时候亮闪闪的,漆黑的瞳仁里只倒映出她的身影。

余稚龄神思一动,指尖托动的火焰瞬间暗了下去,她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然而只是一瞬间,当她反应过来,便转身走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一直等到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徐斐才吩咐手下:“备车,去崔将军府。”

他狭长的眼眸看过石壁上的损耗,眼底狠戾的光芒迸射,没有了那一瞬间的闪烁。

此时的崔将军府,正是歌乐舞动,一片热闹。得到下人的通传,崔将军立刻起身相迎,招呼身边的侍女道:“快,快!给王爷倒酒。”

徐斐看也不看那倒酒的舞女,径自走到窗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斜瞥一眼坐在崔将军身边的户部尚书贾丞,那人胖胖的身姿顿时从桌边挤过,满脸堆笑着向徐斐行礼。

徐斐的目光一动,从崔将军的身上掠过:“将军着手下的歌女演奏《金域缇灯》,是圣上新编的曲子啊。”

崔将军一愣,应承着便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刚刚的舞蹈再跳一遍。”

旁边弹琵琶的歌女就要拨弦,徐斐冷笑道:“演奏圣上新编的曲子,将军以为自己就能成为圣上了吗?”

崔将军脸上的神情一变,挥手令在场的歌女退下去,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说道:“这自然不能,那皇上背后的势力千丝万缕,岂能是我们杀掉他一人,就能够得到手的。”

徐斐缓缓站起身:“将军明白就好。”

贾丞忽然说道:“将军设置陷阱也是为咱们十二更考虑,杀掉她余稚龄,也方便我们做事,王爷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呢?”

徐斐停下脚步,目光冷冷的打量着贾丞:“贾尚书送过来的酒品质很差,本王想要翻修大狱,贾尚书想必也拿不出来那么多的银两吧?”

贾丞愣怔的还想为自己开脱,徐斐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了大厅的尽头。

京城里的夜终于在这个时候静下来了,万籁沉寂的空林里,奔波一天的鸟儿也回到了自己的巢穴。

山上的泉水被引流到这里,汇成一个时刻蒸腾着热气的澡池,余稚龄这会儿才终于披上外裳,舒缓着筋骨从里面走出来。

“炉子上有热好的紫苏汤,你去盛两碗过来。”余稚龄用一根木簪将长发挽起,背对着窗户,她知道正走过来的是郑铎。

“京城里的消息怎么样?”余稚龄捧着碗,慢悠悠地品着里面的汤羹。

“果然如你所料,不少人都在传,这次顺平公的死,和三年前的悬案脱不了关联。”郑铎一掀长袍,在四脚亭延伸出来的木板上躺下来。

“看来这场悬案,给京城的人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啊。”余稚龄颇有几分兴致,似笑非笑的说道。

郑铎撇了撇嘴:“一下子死了十好几号人呢,还都是朝廷命官,谁心里边能没个悸动?”

他坐起身,将空碗放在桌上。

余稚龄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这样,我如今的位置又如何能坐的稳呢?”

一句话也引起了郑铎的心思,两个人坐在四脚亭中,谁也没有说话。

“哦,对了。”郑铎忽然说道:“夏始让我跟你说一声,那份地图里面是有夹层的,但应该放在里面的东西,不知道让谁拿走了。”

余稚龄道:“随它去吧,拿走东西的那个人,很快就会有所动作的。”

“你大概还不知道呢。”郑铎翻身坐起来:“七殿下正忙着写一份奏文,就是分析顺平公和三年前悬案的关系。”

余稚龄笑了笑道:“他有本事就让他去查吧。”

郑铎愣了一下,复又躺下:“也是,皇上还得用得着咱们弥彰呢。”

“那如果有一天他用不上咱们了呢……”

“那他也就该下台了。”余稚龄没等郑铎说完,便冷冷的打断道。

得到回应的郑铎一笑,“幺姑,你知道当年在北疆的时候,阿爹硬要我跟着你回京城,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就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我郑铎凭什么要跟着她呢。”

余稚龄耐心的听着他的话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相互打趣。

郑铎顿了顿,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后来我明白了,他老爷子看人是真的准。”

余稚龄眨了眨眼睛,没有顺着他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郑伯父膝下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娃娃,他肯定是全心全意为你着想的。”

郑铎并没有说话。

余稚龄觉察到他心中的情绪,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肩膀:“等忙完这一阵就回去看看,到北疆住几天也是好的。”

“不去。”郑铎嘀嘀咕咕的说道。

“别太有压力了。七殿下如今虽然联系上了王雁卿,咱们若是想,两者之间的关系也是轻而易举的便能破坏掉。不必把这些事情太放在心上。”昏暗的光影中,余稚龄微微偏着头,用眼眸去追随着郑铎的目光。

郑铎‘嗯’了一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又瞎琢磨了。不是多大的事情,我上朝去了。”

“中午记得到如意坊去吃鱼。”余稚龄转过头来说道。

郑铎此时已经走出来了四脚亭,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远远的向余稚龄挥了挥手。

随着郑铎的离开,一辆马车也从庭院中驶出,往弥彰的方向去了。

“大人,顺平公一案的两名嫌犯已经在大牢里关押着了,一个是国公府的小妾,另一个是府里的管家。”

余稚龄才走近弥彰的大门,候在一旁的夏始便走上来,向她简单的汇报着情况。

“陈良甫呢?”余稚龄快步向里面走去。

“七殿下已经到了,属下按照您的吩咐,请他到牢里坐着呢,这会儿就等您过去,就可以开始审理了。”临近走廊的深处,夏始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余稚龄也停下了脚步,不远处的审理堂,已经能够看见陈良甫的身影。

“你派人去查一下,钱夫人的真实身份,还有王雁卿当年的那个闺女,如今的下落。”

夏始点头一一应下了:“大人这是……”

“没办法呀。”余稚龄耸肩笑了笑:“这些人总是妒忌咱们的清闲,那能有什么办法呢?”

夏始不常在这些事情上有所言语,方才问上一句已实属罕见,自然是不会像郑铎那般再同余稚龄打趣几句。

余稚龄晓得他的性子,也不去过多强求。

瞥见了陈良甫的起身,夏始便从旁边退了出去,余稚龄袖风微动,便阻止了陈良甫的行礼:“七殿下不必如此客气。”

陈良甫闻言依旧侧了侧身子:“肴相是长辈,良甫这份礼是应该见的。”

余稚龄不再去和他客套,端起桌上的茶水呷了一口:“殿下的审问,可有什么收获了?”

陈良甫将手中的证词送过去:“这是管家的证词,他已经承认是他杀的顺平公。”

余稚龄挑了挑眉,反向陈良甫问道:“那殿下以为如何呢?”

陈良甫大概是没有料想到余稚龄的问题,他愣怔着,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难道肴相是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余稚龄并不去回答他的问题:“七殿下今早不是已经见过圣上了吗?皇上已经受命你来彻查顺平公一案与三年前悬案的关系,我们不过是配合配合公务罢了。”

陈良甫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澄澈的光影,他含笑着看向余稚龄:“肴相是在怪罪良甫抢了原本安排给肴相的差事吗?”

余稚龄笑了笑,手中捏着一串红玛瑙的珠子:“殿下实在是多虑了,你我相识多年,大概也知道我并不是什么追名逐利之人,在京城做官三载,也只当是闲来无事混混日子,难得圣上如此赏识,为我以大任,正不知如何推却,幸而有殿下在此,才解决了这其中的烦恼。”

这一番话余稚龄说得是一脸真诚,似乎真的就要因此对陈良甫表以感谢。

陈良甫眼眸里的光影动了动,“肴相的性子,咱们自然都明白。只是肴相是有才学之人,如今正是朝局混沌之时,良甫才能疏浅,还多要有肴相相助才是。”

余稚龄看着他,目光里的火焰就像是在看一只玩弄姿态的娃娃:“这世间的事儿,不过都是贪心者惹出来的麻烦,安分守己,七殿下,才是生存下去的王道。”

陈良甫躲开了余稚龄的目光,拱手道:“多谢肴相提点。”

他转身离开,立刻有两边的侍卫跟上去,余稚龄看了一眼站在转角处的宋颖川:“怎么了?”

“暗处送来的消息,钱夫人和高裕公主前往皇恩寺祈福。”宋颖川眼见着陈良甫走远了才说道。

“哦,是吗?那就备车,本宫顺道也去看看。”余稚龄将手中的证词放下,吩咐宋颖川说道。

昨夜的一夜波折在清早阳光的照耀下已觉察不出任何痕迹,道路两边的小商小贩早已经支起摊位,这会儿正在费力的叫卖。

驶出繁华的街市,马车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两匹矫健的马儿,有力的蹄子踩在地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余稚龄还在看各地商铺送来的账目,隽永的字迹在小本上勾勾画画,随着笔尖的移动,那些跳跃的数字就如同串在一起的串珠,留存在她的记忆中。

“主子,”宋颖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晋南王府的马车,咱们和他们走到一条路上来了。”

余稚龄知道这里的位置,上山的小路虽然修建的平整,却也只能容许一辆马车通过。

借着风吹起来的缝隙,她看见了晋南王府的马车,鸦青色的车身无疑在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漂亮的杏核眼沉下光芒,余稚龄冷声命令宋颖川:“不给他们让,直接上去。”

“好嘞。”得到了余稚龄许可的宋颖川扬起手中的缰绳,马儿扬起的尘沙中,按个背双刀的姑娘还不忘瞥一眼晋南王府赶马车的小厮。

临渊感受到了宋颖川的目光,愣怔的同徐斐道:“王爷,肴相的马车超过咱们了。”

“嗯,让她去吧。”马车里的人似乎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太过在意。

马车又走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在半山腰的平地处停了下来。

“喏,你看,那是小姑姑。”站在寺院台阶上的高裕公主,一眼就认出了余稚龄的马车。

站在她身边的钱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断在晋南王府的马车和余稚龄所乘坐的那一辆马车之间看来看去,最后终于问道:“哪一个?”

高裕公主嘻嘻的笑着,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指代不清,“就是那一辆深蓝色的呀,上面画有银白色蛇纹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蹦跳着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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