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宴(1 / 1)

钱夫人按照她的话语去分辨前后停着的两辆马车,待到她再转头的时候,高裕公主已经将余稚龄从马车中拉了出来。

“小姑姑,你怎么想着要到这里来了呢?是听说我在这里,特意来看高裕的吗?”高裕的小手伸出来,终于拽住了余稚龄的衣袖。

她还没等余稚龄给出回答,就忙着帮钱夫人和余稚龄介绍:“小姑姑,你应该是知道这位姐姐的,她是四哥府里的钱美人。”

余稚龄任由高裕公主拉着自己的衣袖,目光却落在钱夫人的身上:“早前就听闻过夫人的美貌,如今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钱美人羞怯的垂下眼眸,思索半晌才只说了一句:“妾身常听殿下提起皇姑。”

余稚龄含笑着打量着她的眉眼:“四殿下在府中也会称我作皇姑吗?论年岁我可还要比他小上些呢。”

钱美人疑惑地蹙了蹙眼眉:“殿下总归是要叫的,毕竟辈分也是放在这里的。”

看她那副拘谨的仪态,余稚龄眼眸里的光影暗了几分。

“肴相的马车先了本王一步,如今怎么又困在这里呢?”

徐斐的出现,打断了余稚龄和钱美人之间无用的对话。

余稚龄并没有立刻回答,高裕公主的目光几次落在她的身上,最后终于福了福身,颇为不愿的说道:“高裕拜见王爷。”

余稚龄的目光看向徐斐:“王爷既然瞧见是个困局,又如何要过来说上句话呢?”

徐斐俯身凑近余稚龄,在她的耳边说道:“我若是不过来,你又要同钱美人客套到什么时候呢?”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王爷了。”徐斐看过来的眼眸很亮,炽热的追随让余稚龄忍不住躲开了他的目光。

“感谢人只停留在口头上多没有诚意?”他站直了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余稚龄。

“那你要我怎么感谢你?”余稚龄眨了眨眼睛问道。

“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同你说。”徐斐笑道。

余稚龄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看见还蹲在地上的高裕公主和钱美人说道:“王爷快让人家起身吧。”

徐斐似乎这会儿才注意到地上的两个人,随手招了招,示意她们免礼,走过余稚龄身边的时候,仍不忘在她的耳边说道:“别忘了还欠我一个感谢呢。”

余稚龄冷冷地收回了目光。

愣怔地看着徐斐走远的钱美人,忍不住向余稚龄问道:“肴相和晋南王,这么熟吗?”

“不熟。”余稚龄还没等她说完,便抢先回答道。

“小姑姑怎么会和这样的人熟悉呢。”高裕公主攀上余稚龄的手臂,摇头晃脑的说道。

她一路上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钱美人偶尔会应上一句,但往往是还没有说完,高裕公主便开启了另外的话题,余稚龄更是懒懒的不发一言。

托于陈善宇的安排,三个人一走到祭拜祈福的大殿,便有主持的僧人前来接应。

钱夫人在对方的指引下,一步一步的对供桌山的神灵进行祭拜。

高裕公主这会儿也不忘和余稚龄说上几句:“要说还是我七哥办事儿,才让夫人寻到了自己的身生父亲,这不也是一桩好事儿嘛,就总归要过来拜一拜菩萨。”

她大概是有些地方说得不甚妥当,让站起身的钱美人听了去,这会儿不由得和余稚龄解释道:“我那父亲,也是命苦,奔波半生,我就想着过来,就当是求个平安。”

她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详细,似乎生怕余稚龄对此产生怀疑。

余稚龄始终是含笑着的,等她说完也不过是点了点头。

高裕公主的注意力让大殿上神明的绘画吸引了去,这会儿便缠着住持,问东问西。

钱美人跟在身后,看了一眼旁边的余稚龄,笑问道:“幺姑不会祭拜这些吗?”

余稚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端坐在莲花宝座上镀金身的菩萨:“我们家是关外人,祭拜草原上的游神。”

“啊,游神?”钱美人惊诧的眨了眨眼睛,“那是什么样的神啊?”

“会庇护子民,会保佑草胜牛肥,会带远方的亡灵,回归家乡。”余稚龄笑了笑。

“人死了以后,还能回家乡嘛……”在余稚龄的话语里,钱美人喃喃自语道。

“会的。”余稚龄停下脚步,看着钱美人的眼眸,那双杏核眼此刻就像是蛊惑人的一汪深幽的碧潭,她俯下身,让自己的目光和钱美人平齐,“会的,十三娘,你听……远处是不是有笛声……绕过丛林而来,它就是过来带你回家的,故乡里的神明,从不会忘记困顿在远方的孩子……”

她说得很慢,声音悠扬忭澈,婉转之中,似乎真的有一曲笛声,从苗地深处而来。

“小姑姑,你们快过来呀。”高裕公主烂漫的声音打断了余稚龄营造出的气氛,她蹦跳着过来,拉着余稚龄便说道:“小姑姑你来呀,走这么久,高裕都累啦。”

“那就吩咐住持给你端点点心上来。”余稚龄冷声安排道。

钱美人愣怔的回过神,惊觉眼角的泪水,她疑惑这眼泪的来源,却如何也不能够想起。

只不断的想着,久久不能忘怀。

寺院的住持一贯是会和皇亲贵胄客套近乎的,这会儿听见余稚龄的吩咐,也只敢在远处站着,规矩地一一应下。

余稚龄没时间再陪高裕公主闲逛,找了个理由先出来,看着顺着山势生长的茂密树林,同旁边的宋颖川问道:“颍川,你要往上走走看一看吗?”

“主子,和你的庭院比,这里可差多了。”宋颖川不屑的说道。

“哦——”余稚龄看了一眼宋颖川,笑道:“你这会儿倒是明白了。”

“喜欢我庭院里的山水,后山的梨子正好熟了,明天去摘上一筐吧。”余稚龄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那主子,是不是就有梨子糕吃啦。”宋颖川偏头想了想,飞快的跟上余稚龄的脚步问道。

“哟,这不是四皇子府上的管家吗?你做什么又来找我们家主子?”看清楚了站在余稚龄对面的人宋颖川立刻出声质问道。

“既然是四皇子让过来见我的,就总归是要有事情说的吧。”余稚龄向那管家询问道。

管家笑了笑,在余稚龄的注视中,他也不敢再说一些没用的话语:“我们主子说最近新得了几尾江鱼,很是新鲜,想请大人前去品尝。”

“你知道我的规矩。”余稚龄冷冷的说道。

“是,是。”管家连连应道:“这个我们四爷都安排好了,包下了上善坊的‘甲’字号包间,大人放心过去就是了。”

余稚龄这才点了点头,“你回去同四殿下说吧,晚间时分,本宫一定过去。”

“主子,这四殿下请您,定是……”眼见着管家走远了,宋颖川才凑到余稚龄的跟前说道。

“你去吧,先把马车牵过来。”余稚龄打断了宋颖川的言语,示意她先下山去。

进殿时还零星见到的香客,这会儿已经全然没了踪影,余稚龄望着半山腰寂寥的平地,心里面早就明白,那管家也是陈善宇一早安排好的,只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既然不想去,刚刚答应他做什么?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呢?”徐斐缓步走到她的身边,颀长的身姿,正挡住了正午时分刺眼的阳光。

“四皇子请我吃饭,也是一片盛情。”余稚龄眯起眼睛,话语中的语气,却远没有语词搭配间的漂亮。

徐斐笑起来,狭长的眼眸里,是余稚龄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惆怅。

“你笑什么?”余稚龄问道。

徐斐没有回答余稚龄的话语,反而说道:“要不我去帮你拒绝他?”

余稚龄眨了眨眼睛,等待着他后面的话语。

“就说你早就答应我了,晚上值夜,要一同用膳。”徐斐贴近余稚龄的耳垂,轻声道。

余稚龄偏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轻笑一声。

被婉拒的晋南王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坦然的接受了余稚龄的调侃,眼见着对方走下了山,依旧跟在后边说道:“那四皇子可没什么好心思,他后院里除了钱美人,还有好些个美妾在呢。你若真跟了他,只怕没几天他也就腻味了。”

他这样说着,目光却不断的打量余稚龄的神情,佯装做无意的话语里,却一字一句都用尽了心思。

余稚龄转过身,一双杏核眼就看着徐斐,她似乎在打探着对方的用意,探寻这一番话语背后的含义。

终于,她像是确定了自己的感觉,唇角之间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怎么会知道,他就腻味了呢?”

“那不然还会怎么样呢?你不会觉得他是长情的人吧?”徐斐微微笑着。

“他是不是长情之人,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余稚龄踮起脚,弯弯的眼眉,映衬进徐斐的深邃的眼眸中。

她只说完这一句话,转身上了马车。

“主子,那晋南王说的是真的吗?四皇子真的打算娶你进门?”宋颖川赶着马车,也不忘问上一句。

“谁知道呢?他想娶,我还不想嫁呢。”余稚龄说道。

“就是,咱们世子爷还没娶妻呢,主子到时候就用这个回他。”宋颖川扬起了小脸。

余稚龄笑了笑,却没有应声。

马车辘辘地向前走着,纤细的手指忽然伸出来,挑起垂下的帘子,远远的还能够看见那个人,在方才的位置,驻足远望。

他眼眸里的光,她还能看见。

“哥哥,哥哥,我回来了哦。”高裕公主的马车停在陈良甫的府门前,穿着粉红衣衫的小姑娘这会儿皱起眉,嚷嚷着说道:“哥哥,你没有留饭菜给阿玉吗?”

陈良甫放下手中的卷宗,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卫揭:“你饿了就叫小厨房再送饭菜过来吧。”

他将桌上的点心推向陈忆玉,柔声问道:“阿玉将钱夫人送回府中了吗?”

高裕公主不满于陈良甫的关注点,却也只能回答道:“送过去了,阿玉是眼见着她走进去的。”

“那就好。”陈良甫伸手揉了揉陈忆玉毛茸茸的小脑袋:“回头七哥给你买好看的衣裳。”

“真的吗?”高裕公主笑起来:“在寺院还遇上小姑姑了,我瞧着她那件裙子就很不错,虽然颜色不是我喜欢的,但七哥就让人照着那个样式做给我吧。”

陈良甫倒吸了一口凉气,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你小姑姑的一条裙子,只怕我一个月的俸禄,也做不出来一模一样的。”

高裕公主眨了眨眼睛:“可咱们才是父皇亲生的孩子呀,他又怎么会少了咱们的吃穿呢?”

陈良甫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旁的卫揭忽然问道:“公主去皇恩寺,还碰上其他的人了吗?”

“哦,晋南王也去了。”陈忆玉偏头想了想,才说道。

“晋南王?”陈良甫反问道。

“对呀。”陈忆玉惊诧于陈良甫的反应:“他和小姑姑的马车,一前一后过来的。”

这会儿府里伺候的丫鬟过来,说是小厨房的饭菜已经做好了,陈忆玉原本就么什么心思在这些话题上,一听说有吃的,自然就跟着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卫揭和陈良甫两人,陈良甫示意一旁的丫鬟将桌上的糕点端走,才同卫揭说道:“看来钱夫人还是一号关键人物,一趟寺院祈福,竟惹得肴相和晋南王同时出现。”

卫揭倚靠在窗边:“这两个人都是有野心的,又如何会放过送上门的机会。”

“你说肴相也是这样的?”陈良甫摆弄着桌上的笔杆。

“一个鲜少参与朝廷事务,却仍然能够坐稳官位的人,殿下认为她会是没有手段的吗?”卫揭犀利的问道。

“这个嘛……自然是不会的。”陈良甫嬉笑着打着哈哈。

“不过,她为什么也会对钱美人感兴趣呢?”陈良甫思索片刻,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要掌天下权,无非兵与钱。如果千钧策真的在她手上,那么赤柄稔铜,就更有吸引力了。”额前的碎发遮挡住卫揭的眼眸,那双眼里的光,更加抓挠有力。

上善坊是倚湖建造的,不远处停泊的,便是公子荼雩的画舫,热热闹闹的游人,因为陈善宇的安排,被驱散了不少。

余稚龄觉察到了这一点,走下马车的时候,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伫立在黑暗中的那幢小楼。

二层楼的窗户,如今紧闭着。

四皇子府上的管家,这会儿正等在上善坊的门前,一见到余稚龄,便迎了上来,热切的恭维着,带她到了‘甲’字号的房间。

不大不小的房间,谈不上多么奢华,却也算得上是干净整洁,隔音效果做得很好,回形长廊里的脚步声,在房间里是一点也听不到。

推开房门的瞬间,余稚龄的目光正落到坐在主位上的陈善宇身上。

他看见余稚龄,立刻站起身,拱手含笑道:“肴相,里面请。”

余稚龄从他伸出去的双手前面绕过,自顾自的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四皇子,今儿得您一顿饭,还真是荣幸。”

陈善宇笑笑道:“肴相客气,您为圣上竭尽肝胆,吃饭这件小事儿,不足挂齿。”

正赶上清蒸的江团鱼端上了桌,他又说道:“也是凑巧,正好得了几尾新鲜的活鱼,想着肴相喜欢,却不知道上善坊的厨子,合不合肴相的口味。”

余稚龄笑了笑,“四皇子用心,自然都是好的。”

陈善宇依旧在旁边说着一些么什么用处的话语。

余稚龄浅浅的应上几句,筷子夹起来的鱼块落在口中,是新鲜的上等鱼肉,烹饪手法也是无从挑剔,然而吃在嘴里,却总觉得少了些滋味。

余稚龄抬起眼眸,观察着周遭的环境,试图从中找到让鱼肉变味的原因,然而房间里的布置极为简单,仅有的几个物件也放置的很是雅致,余稚龄终于放下了筷子,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去听陈善宇扯七扯八不知道是从那里搜刮来的话儿。

“四皇子请我过来,不单单是为了吃这鱼吧。”余稚龄斜靠在椅背上,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陈善宇的话语。

陈善宇笑起来,这个年长的皇子身上,总是有一副经历颇多的沉稳:“父皇今儿还提起肴相呢,想着肴相也早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却未曾婚配,心中颇有几分担忧。”

余稚龄心中冷笑,知道这才说到正经地方上了:“殿下就直接说吧,皇上是想将我许配给哪位皇子呢?”

陈善宇笑了笑,转而将问题抛给了余稚龄:“肴相可有心仪的人选?”

余稚龄闻言嗤笑,涂有赤红色甲油的指甲随着身体向后的动作,在桌面上划出一道不轻不重的痕迹:“我余稚龄何曾有这样的权利?”

陈善宇的稳重在这时也露出了不稳定的迹象,他还是笑起来,就像是在说着一些不关紧要的话语:“父皇膝下的三个皇子,如今太子早已有了正宫太子妃,七弟年纪还小,还没到成亲的年纪。”

他说到这儿,转过头来看着余稚龄:“看来肴相可做的选择,确实不多。”

余稚龄冷笑道:“四皇子,我余稚龄不做人继室,不做人续弦。能娶我的人,内院里要干干净净的只有我一个女人,四皇子,我说的这些,你能做到多少呢?”

隔着桌子,她站起身来,低下身子正视着陈善宇的眼眸:“四皇子与其在我这里花费工夫,还不如在张氏夫人的灵前拜一拜,祈祷她天上有灵,尽早帮你选一位可心儿人。”

说话的不过才瞬间,陈善宇竟想要躲开她的目光,然而他终究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模样,只是嘴角的一抹笑容,这会儿让人瞧着,总有几分干瘪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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