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司辰带一山的人下山置办东西，身后也就跟四个人。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一人买了一身新衣服，乞丐瞬间逆袭成公子佳人。
松耳换了一身橘色，澄如晚霞。花脂给她梳了头，还在街边买了花环给她带上，让她整个人焕然一新。
“花仙子，真好看。”花脂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以前总见别的师门师姐师妹互相挨着，聊些衣裳首饰，虽然不是什么正事，但开心啊！现在好了，她也有师妹了。
长溯换了一身白衣，腰间水蓝缕带，面容清俊，眼神澄明，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舟朝原本是一身锦衣华服，为了低调，也换下了，换了朴素白衣，鎏金缕带，身上总有几分若有若无的贵气。
趁着他们买扫把工具的间隙，松耳溜了出来。
逛进了一家书店，滴溜着眼睛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姑娘想要什么？”
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好不容易有个生意，店老板自然热情相迎。
松耳自己没找到目标，便问道：“你这有没有教人怎么做坏蛋的书？”
店老板：“……”
老神仙和她说过，凡人学习要么有人教，要么看书学。她从前什么都是老神仙教，现在只能自寻宝典。
沉默片刻，店老板犹犹豫豫道：“或许……姑娘找的是这个？”
松耳探头，只见店老板在一堆废纸里翻来覆去，最后抽出了几张，又细心将纸张铺平，递了过来。
松耳接过，第一页上赫然几个大字——大魔头速成秘籍。
“就是这个！”
这玩意真有人买？店老板突然自我怀疑，之前那人送稿来他还嘲笑了一番来着。
松耳揣着这几页纸就要出门，店老板赶忙道：“姑娘你还没给钱！”
钱？松耳睁大了眼睛，表情懵懂，直言道：“我没有钱。”
“……”
她的模样看起来无知又可爱，店老板皱着眉，甩了甩手，略带嫌弃道：“算了算了，你拿走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松耳嘿嘿一笑，大步往外跑去。
店老板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小声嘀咕：“哪里来的傻孩子……”
塌了的竹屋需要时间修缮，司辰带着师弟师妹暂住在隔壁苍玄山，还承诺免费再借一个月苍桐山的场地给苍玄山弟子们练习术法。
无人之时，松耳窝在角落里偷偷翻看《大魔头速成秘籍》。
上面写着，大魔头速成第一步——主动犯错死不承认，必要时可以栽赃给别人。
松耳扒着窗口左顾右盼，跃跃欲试。
晚饭时候，司辰到处找人，吃饭最积极的松耳这个时候不见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心里隐隐不安。
天色渐暗，怕她出事，司辰加快步伐，焦急之时，在紫灵树前看见一个头戴花环的橙色身影。
定睛一看，是松耳没错，司辰松了口气。
只是下一刻，只见松耳高高举起了手，手里握着一把通体银白的斧子。
“松……”
“哐当！”
松耳的手起斧落甚至快过司辰的叫喊。
紫灵树一倒，满树的紫色花瓣随风而起，飘向远方。
司辰浑身一僵，回过神来，脚步匆忙跑到她身边，抢过她的斧子。
松耳满脸笑容，见他来了更是兴奋。
“大师兄！这棵树好看，我们搬回去吧！”
司辰眉头紧锁，难掩慌张，“这是别人家的，我们不能搬！”
“哪个混蛋在这里砍树！”
身后突然一声高喝，两个人都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苍玄山的值山弟子快步走来，气势汹汹。
边走边高声质问：“谁？”
松耳歪了歪头，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她抬起左手，伸出食指，指向司辰，毫不心虚道：“他！”
拿着斧子的司辰愣了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那值山弟子就已经到了面前。
“司辰？你没事砍我们的紫灵树干嘛？”
司辰在云顶昆仑待了二十二年，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抱歉。”司辰沉声道。
嗯？松耳迷蒙着回头，司辰一脸坦荡。
“我师妹觉得紫灵树漂亮，我想着花钱向你们讨一棵，先斩后奏，实在抱歉。”
他如此放低姿态，那值山弟子也没有开始那么大火气了。毕竟司辰的为人大家都知道，断然不会觉得他会卑劣地去偷一棵树。收留他们一山人原本也是看在司辰个人的面子上。
“你也是，你们苍桐山如今什么光景，你竟然还想着一棵只能看不能用的树。这棵树长这么大也得值十两银子了，有十两银子你花在什么地方不好？”
司辰笑了笑，低着头道：“你说的是，不过买师妹一个喜欢也无所谓了。”
值山弟子叹了口气，“之前花脂一个师妹就够你操心的了，如今又多一个，你啊，也不知道什么操劳命。”
他看着司辰摇了摇头，嘴里虽有埋怨和教训，但还是替他们把倒下的紫灵树搬了回去。
他一走，松耳狠狠拽住司辰的衣领，不满质问道：“又不是你干的，你怎么不说？”
司辰把斧子还给她，掰开她不礼貌的手，耐心道：“我是你的大师兄，你犯错自然有我的责任，你干的和我干的并无区别。”
松耳：“？”
她不明白。
司辰对着她笑了笑，替她摆正了头上的花环，柔声道：“别人的东西我们不可以想拿就拿，日后你有什么想要的，跟大师兄说就是。哪怕大师兄现在买不起，也会想办法的，大不了再早起几个时辰，多挖些草药，钱嘛，总会有的。所以，你以后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我们可以自己买的。”
松耳：“……”
事态的发生和自己想象得不太一样，大晚上松耳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起司辰那憨厚诚恳的模样，就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
愤然掀开被子，松耳捏了个火诀，照亮了《大魔头速成秘籍》第二页。
——把别人不想要其他人知道的事情说出去。
松耳摸摸下巴，看着二师姐整齐的床铺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大早，醉醺醺的花脂刚躺下，松耳就冲出了房门，直奔司辰告状。
“二师姐偷偷下山喝酒啦！”
她这一喊，不仅司辰知道了，半个苍玄山都知道了。
花脂人还没清醒，就被司辰气呼呼地拎去关禁闭。
苍玄山的人见怪不怪了，原来苍桐山就两个弟子，司辰有多克己复礼，花脂就有多放浪形骸。
禁闭要关一天一夜，松耳喜滋滋地等在门口，期待花脂出来把她痛骂一通，然后她反手将人打趴下，威风凛凛地离开。
禁闭室的门一开，花脂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出来，见着松耳，眼睛瞬间亮了，拉着她往无人处跑。
摩拳擦掌的松耳：“？”
干什么？松耳满脑子浆糊。
左右无人，花脂在腰间摸索。
“瞧！看师姐昨日下山给你买什么了！”
松耳：“……”
她的掌心躺着一对白玉山茶花的耳饰。
松耳愣在原地，花脂已经伸手给呆呆的她带上。
“真好看。”
花脂看着松耳笑，松耳看着她发呆。
“喜欢吗？”
松耳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山茶花还是温热的。
“是我告诉大师兄你偷偷下山喝酒的。”她低声道。
花脂拨了拨她的碎发，满不在乎，依旧笑嘻嘻的。
“告诉就告诉吧，是我违反门规在先，哪还能要求别人装作不知道。”
“不过……”她摸了摸自己的酒葫芦，又道：“你可千万别学，喝酒不是什么好习惯。”
松耳莫名有些局促，“那……那你知道不好，你怎么还喝？”
花脂眉眼弯弯，些许怅然，“我是不得已。”
“不得已？”松耳不理解。
花脂点点头，轻声道：“我总做些奇怪的梦，只有喝醉了，才不会再做那些梦。”
“什么梦？”松耳继续追问。
这次花脂没有再马上回答，沉默了半晌，蓦然笑了，“一些没有逻辑……又令人很伤心的梦，告诉你说不定你也难过，不如不知道的好。”
松耳默然，许久没有再出声。
花脂又灌了自己一口酒，长舒一口气，感叹道：“自在！”
……
松耳思来想去，觉得是苍玄山有怪东西。
不然为什么总有蚂蚁往她身上爬，她还抓不着。
隔日她又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翻开《大魔头速成秘籍》第三页。
——对别人的缺点大肆嘲讽。
“松耳！”
突然有人叫她，她慌忙收起秘籍，茫然回头。
是苍玄山的大师姐，叫卿云，十分热情开朗。
“你怎么老是在角落里待着，难不成有人欺负你了？”卿云突然严肃，新来的师弟师妹被排外，被欺负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松耳赶忙摇了摇头。
卿云松了口气，又笑着道：“那你别自己待着了，我们苍玄山的人都很好相处的，你来和大家一起玩啊！”
松耳：“……”
见她满眼期待，松耳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卿云笑容明媚，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她便离开了。
留松耳站在原地，心情……难以形容。
真奇怪，这里的人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