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五点多后，大厦门口落下一辆布加迪。
她关了花室，走进车里。
今天司机不在，是霍山亲自开来的。
井木维下意识地拉开后车门，结果前排传来一阵不冷不淡的声音，“坐前面来吧。”
“哦。”
霍山技术很好，开起车来四平八稳的，基本没太大起伏。
很快抵达井家，方叔早早就在门外恭候着。
方叔微微欠身，“小姐，姑爷，请进。”
“夫人和先生已经恭候多时。”
井木维的家不像霍家那般奢华，但很古朴，依照苏州园林的布局而修建，廊亭四角鹰起，两边还有荷塘嬉鱼。
走进客厅，两边窗棂透出淡淡月色。
回家了井木维自然放松许多。
她熟悉地将衣服挂在门口衣帽架上，顺便摊开手，示意霍山将衣服给她。
霍山剥下外套，越过她，径直挂了上去。
这顿饭吃得还算安静。
杨春柔和井大川都是读书人，说话细声细气的，不像霍爸霍妈那样热情。
“要是明天没事的话，今晚就留在家里睡吧。”井大川拍了拍霍山的肩膀，“这儿离阿山你们公司还是挺近的。”
“好的爸。”
霍山上了楼去，杨春柔拉住井木维。
他们有话要对她说。
杨春柔的脸上表情不怎么好，乌云密布的，淡眉紧紧地攒聚在眉心，眼尾全是褶皱。
“木木，阿山的事儿我都听老霍小夏说了，你……你没事吧？”
井木维平静地回复：“我有什么事儿？生病的又不是我。”
“但……但……”
杨春柔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叹出口气来，“对不起啊孩子。”
“我和你爸爸作孽结果还要你来搭上幸福，爸爸妈妈真是无能。”
“没事，你们也别说这些了，答应嫁给霍山也是我自己的主意，妈妈你也没必要再自责了。”这段时间杨春柔已经说了太多的对不起，井木维不忍心再听到这个词语。
她顿了顿，“但以后你和爸爸还是多向霍伯伯学学怎么经营，不要再去炒币，触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走捷径了好吗？”
联姻这件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井家当时走投无路，法院都传了好几次传唤书，井大川虽然混账，但知道老祖宗的东西不能随便变卖，现在经济不比以前，能一次性付完账的少之又少，是霍国正主动押金，提出“要不把你那宝贝放我这儿，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了再从长计议”，井家才得以喘过一口气儿。
得人恩惠，解囊相助，杨春柔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受着。
便试探性地问了那么一嘴，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逆来顺受，实则全是硬骨的井木维毫无异议，答应下来。
她不是白眼狼。
她比井大川和杨春柔更懂酬功报德的道理。
杨春柔用力地点点头，“委屈你了，木木。”
井大川从厨房里端来一个砂锅，轻轻倒入杯子里。
杨春柔把杯子递给井木维，“对了木木，你把这药端上去给阿山喝吧。”
“……这是什么？”
杯子里的液体呈淡褐状，散着中药微苦的气息，杯壁仍旧温烫。
这不会是小店门口牛皮癣小广告上标的那种男性药吧？
杨春柔看出了她的顾忌，“在中医院抓的药，放心。”
“喝了对身体好，快拿上去给阿山喝吧。”
“哦。”
井木维双手捧住。
上到二楼转角，空气中悬浮着淡淡的苦艾香。
橘黄灯光葳蕤，清光一脉。
井大川叫住了井木维。
“木木。”井大川头上的银丝亮着憔悴的光，“对不起。”
“……”
“没关系的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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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门半敞着，屋内空荡荡的，浴室里传出一阵沐浴水声。
他在洗澡吗？怎么连外面的门都不关？
井木维别上锁，将杯子放在书桌上。
换了睡衣，睡意袭来。
霍山久久未出，她趴在书桌上，渐渐进入梦乡。
大约二十分钟后，男人从浴室出来。
他腰间仅松松挂了条浴巾，栗色短发半湿，他随意抓拢一把到后面，准备的浴巾是粉色三丽鸥的，没有别的选择，他略带疑惑地瞥了眼，用手裹住，将头发擦干。
屋内窗帘紧闭，男人身上原先的苦艾香被少女清甜的滋味所包裹。
她趴在书桌前，呵气淡薄不实。
霍山淡漠地凝着她，眼底波澜不惊，深黑双瞳外似乎蒙了层迷雾，让人如何也看不清情愫。
他绕过大床走到她的身边，坐下。
井木维这觉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个浅浅的噩梦，无缘无故地想起以前的事儿。
譬如和爸爸妈妈一块出去游玩，譬如撞见那群人粗暴地砸开自己家门。
要命，要命。
她皱着眉，眉头拧得紧紧的，眼圈泛出一抹楚楚的红，柔白脸颊上似乎还浮着若有若无的两行清泪。
霍山睇了眼这只可怜巴巴的小鹿，又睨了眼她手边紧紧抓住的中药。
抬起手，掌心悬浮在她的发丝上空。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覆去。
药冷了，彻骨冰凉。
他拿着药径直倒进马桶里冲掉。
霍山折返，俯身，将女孩一把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她睡得很熟，咿咿呀呀的，似乎还在梦呓。
室内温度逐渐上升，井木维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又叠了上来。初夏季节天气微热，女孩穿的衣服并不多，仅一件薄薄的吊带和罩衫，她伸出肉粉指甲轻轻挠了挠锁骨，很快便晕出一片柔柔的樱色。
井木维发丝凌乱，细白如藕的胳膊圈上他的后腰，她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里，全身覆上，黏黏地抱住霍山。
这样的姿势极其暧昧，二人紧密相贴，间隔不过两片布料，灼热小腹熨在他的隐秘之处，两团绵软也紧紧地贴着他。
霍山顿时眸光一沉。
井木维的体型纤瘦，细腰不过盈盈一握，但该有肉的地方，都有。
嗯。
上次见到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霍山动了下，脖颈泛出薄红。
他是个二十八岁的正常男人，如今软玉在怀，有反应很正常。
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但他也承诺过，她不答应，便不会勉强。
为了不趁人之危，霍山提起女孩的小臂，将人摆正。
结果小女孩抱得更用力了，圆圆的小脑袋蹿到腰间，她不知是做梦还是故意的，丹唇微启，吐露湿红舌尖，气若幽兰。
他的小腹被激起一片细细密密的红疹，来不及思索，下一秒，忽然一阵剧痛袭来。
井木维对上霍山的小腹，重重含咬一口。
霍山疼得皱起剑眉，小女孩皓齿尖利，他皮肤又薄，这么一咬，很快便出现一道牙印。
“……”
他不说话。
忍着痛把被子给她盖好，背过身自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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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意外地睡到闹钟铃响之前。
井木维半眯着眼，神志不清，四肢并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一拳打上了某人的后脑勺。
霍山醒了。
撞到异物，井木维下意识地转头去看。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昨晚梦里的大熊。
而是一个坚实，散着热气的男人背影。
井木维的大脑一瞬被激活，她搂着被子，缩到床角去，
霍山也跟着坐了起来。
“……”
“对不起。”
她先为刚才打后脑勺的行为滑跪。
“没事。”霍山言简意赅，原谅了她，顺便一句话解释了昨晚，“我们昨天只是一起睡在了一张床上，什么也没发生。”
“啊……好吧。”
霍山挑眉，“你似乎很不满意？”
“当然没有！”井木维双颊通红，立刻掀开被子跳下床去洗漱。
她心虚又着急，明明心里戏一堆表面上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霍山抿唇，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有趣。
肌肉牵拉，扯到未愈伤口。
他捂着小腹出现，越过井木维，拿走一把崭新牙刷。
井木维不解：“怎么捂着肚子，不舒服吗？”
“没有。”
他若无其事地挤出牙膏，慵懒拨开碎发。
“只是昨晚被蚊子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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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是在家里吃的。
大早过来，段安安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段安安老远看到她，活跃地招招手，脸上全是笑。
“井老师，你终于来啦。”
井木维还以为是自己迟到了，结果一看时间，才八点半。
“怎么今天这么早来？”井木维打开锁，让段安安先进去。
段安安把牛津包放下，“今早没课，室友们又都去迪士尼了，所以就早早过来喽。”
“你不想去吗？”
“迪士尼，当然想去啊。”段安安笑嘻嘻地说，“哪位公主不想回家呢嘿嘿。”
“但我下午还要和我男朋友约会，所以就不去啦。”
“哦。”这样啊。
段安安学插花有一段时间了，她也是在学校里上通识课的时候了解到插花的，不过那门课叫“日本美学”，她了解的是日式插花。
井木维教的是中式插花，两者之间还是有所不同的。
“梅花适合用铜瓶，最好还是大点的铜瓶，当然你用这个蓝釉瓶也可以。”井木维把花器递了过去。
段安安小心翼翼地接过，用干毛巾拭去表面的灰尘，捏住瓶口，往里看了看。
井木维的花器看上去都有一定年岁了，瓶口泛着一圈褐色痕迹，但并不显陈旧，反之，还颇有些古朴的意味。
井木维：“你先把这个枝干底部剪开，再放进去抵住瓶口吧。”
“一会稳定好了再先放主花，后放配花。”
段安安选的配花是山茶和几株草叶。
山茶花心颇大，但并不喧宾夺主，梅花袅袅婷婷地一枝独上，高右瓶身，两者色泽韵味尤为相衬。
“很漂亮。”井木维称赞，“你很有天赋。”
“嘻嘻，谢谢老师。”
段安安扬起可爱的笑脸，准备拿手机出来拍个照。
结果底部没插稳，山茶畸斜，歪了下去。
她只好扁着嘴又重新插。
“老师，插花好难哦。”段安安说，“我男朋友之前也这么觉得，所以一直不让我来学。”
井木维宽慰：“万事开头难，迈过这道坎儿就好了。”
“是么，好吧……”
段安安忽然想起什么事儿，“对了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确实没有，那位是丈夫。
“啊居然没有。”段安安颇觉意外，“我还以为老师你这么漂亮一定很多人追呢。”
“之前我们学校有同学可能在学校里偶遇您，然后就拍了您的照片发到表白墙上，您是不知道，下面那叫一个腥风血雨。”
“一堆男男女女都追着要您的微信呢。”
井木维：“还有女生？”
“当然，女生也爱美女呀。”
井木维大学毕业好一段时间了，如今再听到校园故事，也只当做是后辈们的玩笑。
勾唇，摇了摇头，“也都是大家开玩笑的啦。”
“谦虚了井老师。”
……
上午的教学很快便过去，段安安还要和男朋友约会，所以中午就先走了。
井木维关了门，在小室里午休。
霍山打电话来。
她一下坐直了身体。
“喂。”
霍山旁边有点嘈杂，隐隐约约的似乎还能听到其他男人的声音。
霍山：“你这个端午假期有空吗？”
端午？
哦，今天六月初，仔细算来，确实快到了端午。
“有空，怎么了？”
“一块去野营？”霍山补充，“和霍敬予，还有我的朋友们。”
“有女生在的。”
井木维算了算日子，那段时间确实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便答应下来，“哦，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