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1 / 1)

“先生,今日……

那件事还与宁二姑娘说吗?”剑书问道。

屋内一片寂寥,许久。

“不了,过不了多久她自会收到消息。”

但行己路,不渡他人。

“那还拦着宁二姑娘吗?”剑书又问。

“不必了,随她去吧。”

今日谢危来找姜雪宁,让纪殊同生出了深深的危机感,她不想再迂回委婉,旁敲侧击,

“雪宁姑娘,我在成都再盘桓两日,便要出发去孜州了,张老夫人给张兄做了冬衣。

哦,对,张老夫人也给你做了好几套。”

说着从箱中将衣物拿了出来。

姜雪宁尚未从刚刚的惊惶中回过神来,木然接过,

心中想着谢危说的那“牢笼”,惶惶不安。

她低头瞧着手中厚厚的衣物,

下意识伸手抚摸那件精心缝制的羔皮裘衣,眼眶微湿。

上一世被自己害得在寒风中独自离世的老人,这一世依然幸福康健,自己很知足了……

张遮母亲这番心意,对于这一世的她来说实在弥足珍贵。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这些冬衣也该给张遮早些送去才好。

“雪宁姑娘,如若近日蜀中生意不忙,纪某想邀姑娘……”

“我与你同去。”

不等纪殊同说完,姜雪宁便斩钉截铁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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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州离成都实际并不十分遥远,然而蜀道天险,千峰万壑路不平。

一路上翻山越岭、地势险峻,人马难行,更勿提行车。

这一路连日奔波,众人均是疲惫不堪。

直走了七日有余,终于抵达了孜州,一贯听闻孜州盗贼公行,侍卫们也不敢掉以轻心,严阵以待直至到了城驿才稍稍松了口气。

孜州本就地瘠民贫,城驿这种无关紧要之处更是简陋,也无甚守卫。

纪殊同拿着张遮给的函件请人领见,守卫直接将几人领到驿丞宅前的会客厅,便转身走了。

许是有公干,张遮和纪家侍卫寅初都不在。

站中驿卒穿梭忙碌,各忙各事,无人前来搭理,也无人管束,他们几人乐得自在,起身四处瞧瞧看看。

“王姑娘来啦。”听得前厅几名驿卒热情地连声招呼着。

众人往来人瞧去,前门口进来一个颇为温婉可人的姑娘,芳容丽质,一身水蓝色锦袍外搭一件灰鼠披风,身段袅娜,举止颇为娴静端庄,惟一双秋水长眸脉脉含情。

她身后跟着两名小丫鬟,一个拎着小食盒,一个捧着盆梅花盆景。

那位姑娘走进会客厅,与众人打了个照面,见均是脸生,表情微顿,礼貌地行了礼,竟是脚步不停,径直朝后院张遮住的驿丞宅去了。

纪殊同心下一愣,下意识站起身便想跟过去瞧瞧,转头瞥见姜雪宁若有所思,一张小脸上已像覆满冰霜。

纪殊同回身跟子末说,“赶紧四处去寻寻张大人,看看他在哪。”子末领命而去。

厅中几人各怀心事又坐了一会儿,只见纪殊同复又猛地站起身,她实在坐不住了,喊上纪明哲,

“走,去后面瞧瞧。”

说着又抬眼看了看姜雪宁。

姜雪宁一言不发,也起身跟了上来。

张遮平日里就住在驿站后面的驿丞宅邸,两进的院子,地方不大,极是朴素,就如在京城时一般,没有一个仆役、侍女。

刚刚熟门熟路走进院中的王姑娘正指挥着丫鬟摆放着那梅花盆景,小丫鬟脆生生地正说,

“这张大人定是前世做了天大的好事,积下了如今这样大的福气,才让姑娘对他青眼有加。”

“是啊,孜州多少公子喜欢姑娘,可曾见过姑娘给过哪位公子好脸!”

“我觉得吧,这张大人表面看着不善言辞,心下定是喜欢我们家姑娘的!”

两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和,

直说得王姑娘面颊翻上红云,娇嗔,

“再乱说,回头便拿针线缝上你二人的小嘴”,说着作势要打。

两个丫鬟跟小姐关系亲密,笑闹着躲避,嬉闹成一团。

姜雪宁在院门口远远听见,脚步慢了下来,心里酸楚难当起来。

“前世,张遮确实做了不少的好事……只是没遇上好人。”

此时此刻,纪殊同心下极为仓皇。

仿佛下一瞬即将迎来正室撞破男子偷藏金丝雀,当场对峙的尴尬场景,心底生出了难以言喻的紧张和窘迫,仿佛她自己做错了事一般。

这个王姑娘到底什么情况,张遮你回来必须得说清楚啊!

她焦灼万分,鬼鬼祟祟地又瞧了一眼姜雪宁。

“双鲤、双鲤,过来。”

远远听那王姑娘唤张遮养着的那只猫咪的名字,却是不见那双鲤的踪影,只听似从院中树上传来一声颇为不耐的“喵呜”声。

门外众人犹豫着,最终还是未踏进那院门。

姜雪宁有些黯然,转身走回驿站会客厅。

等了约一柱香的功夫,张遮从门外行色匆匆赶回,脚下生风。

“纪兄,平日里我都在此处公干,今日郭知县突然说有要事相商喊了我前往,这才临时离开了。

让大家久等了。”

张遮风尘仆仆,边进门边拱手致歉。

纪殊同早已在张遮信中字里行间听说过这郭知县,哪怕仅是只言片语,也知此人是个尸位素餐、碌碌无能之辈。

自张遮上任当了这孜州驿丞,郭知县便把积压了小十几年的卷宗一并搬来了驿站,美其名曰,向京城来的张大人好生请教。

张遮确实也不负所望,短短几月已然解决了当地大半的陈年旧案。

郭知县上任以来从未如此无忧无虑过,额上的皱纹都浅上了几分。

纪殊同起身相迎,拍了拍张遮,“无妨,张兄哪里用得着如此生疏!”

“只是,”她惶急地将张遮拉到一边,用姜雪宁恰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此番我硬拉着雪宁姑娘前来孜州玩耍。她本就身子孱弱,一路山峦险峻,没看着什么景儿,倒是实实在在遭了不少罪,我心下愧疚不安啊!张兄,……。”

纪殊同一边说,一边眼神暗示这木头,上前去好生劝慰一番啊。

其实,张遮自一进门便已看见那个瘦削娇弱的身影,

眼中也再瞧不见旁人。

那张原本精致明艳的小脸如今苍白如霜,满是仆仆风尘,连日的奔波跋涉让她看上去消瘦了许多,神情恹恹不振,整个人说不出的落寞消沉,张遮一见之下心疼不已。

乍一见张遮,姜雪宁一路上的辛苦,加上刚刚见了那王姑娘后生出的满腹委屈翻涌上来,鼻尖骤然一酸,眼底发潮,扑朔朔掉下泪来。

张遮走近,刚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六神无主。

“可是累坏了?”

他低头温言询问。

一旁的纪殊同往院子的方向使劲努嘴,用尽各种眼色暗示着。

偏偏张遮是个极不开窍的,见纪殊同突然口鼻歪斜,形容诡异,心下生疑,却仍是不明就里。

许是都累坏了,先赶紧安顿好为上,于是帮忙提上东西,引着众人往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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