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狱(1 / 1)

完颜音一路赶往王后的寝宫,王庭几乎快被火把点燃,侍卫们举着明晃晃的火光四处巡视。看着身着白服的医官陆陆续续赶去王后宫中,完颜音还是懵的。

好端端的,谁要杀萧语?

不,要杀的是金国公主。

她心中自责,没想到萧语要替自己遭难!

王后的宫门关着,阶下棉布盖着一人,鲜血外渗,正要被人抬出去。完颜音上前拦下,掀开布角开了一眼,认出死者是她的陪嫁宫女。

侍卫厉声呵斥:“送去给法医验尸,你挡着作甚?”

完颜音:“大哥莫急,我是金国女史萧语,这宫女是被刺客所杀?”

侍卫看到她出示腰牌,脸色缓和了些,目光示意小吏把尸体抬走,转身对她说:“是啊,王后呕血,这个宫女在里头服侍的,中刀毙命,连主君也昏迷了!简直大乱!”

完颜音瞪大眼睛:“王后怎么了?”

“医官在里头救治呢,你们不能进去,等消息吧。”

她吓得脸色发白。

和亲途中她一向妆浓,只为了不让人看清她的真实容貌。现伪装女使,几乎素脸,本身肤白,受惊后就更失血色。

完颜音心乱如麻,极力保持冷静,转身去寻找其余陪嫁婢女。

远处响起阵阵马蹄,且愈来愈近,一支甲胄精美的骑兵队伍拐角驰入,正是王牧羡九的兵马,宫人们见状立刻纷纷跪地,安静得空气都快凝结了。

王牧羡九骑着赤兔马,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住腰前的剑柄,他一抬手,身后的骑兵便纷纷停下。

完颜音不解,宫中怎允许带兵持刀?

可是逼宫谋反的阵势。

侍卫小跑上前,恭敬地俯在马侧对他说了几句,王牧羡九便一脸怒气。

白日里他束发戴冠,显得高贵俊朗。此时不戴冠,一头乌黑的短发自额前向两侧翻卷,隐约遮住出刀锋般的眉峰,而眉头下压却不显恶煞,大抵是因长了对丹凤眼使人面相柔和许多。

他脑后还束着十几簇狼尾细辫,用虎纹银扣点缀。

完颜音听说过,在天都国未娶妻的贵族男子才会留这种狼尾辫。

王牧羡九翻身下马:“王后寝宫竟有逆贼潜入,你们还浑然不觉!”

“殿下恕罪!王后在里头救治,主君昏迷,送到神合殿去了。”

他目光盯着寝宫大门,也没进去,环视一圈,又施令:“凡是来过王后宫中的人,全部严审。”

倒不像是来逼宫的。

完颜音松了口气,随即又发觉王牧羡九望向自己。

“大金人?”他低声询问,簇起眉头,“是那个生冻疮的女使?”

她匆忙俯身行礼:“正是。”

“你不是离宫了吗?靖关侯呢?”

靖关侯就是她的舅舅。

完颜音这才想起,舅舅说去回禀,跟谁回禀?现在又去了哪儿?

“回安君王,我听闻王后遇刺,便匆匆赶来,没有遇见靖关侯。”

他的嘴角有几分冰凉的下垂,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和与生俱来的贵气。他漠然侧开脸,淡然道:“把她带下去,严审。还有靖关侯,马上去找。”

完颜音一脸不可思议。

抓她作甚?

还不等她质疑,侍卫便扣住了她的手要带住。完颜音不从,扬声问:“安君王这是为何?我家公主生死不明,我不能走!”

“唰”一声宝剑出鞘,王牧羡九立即提剑直指在她面前。

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剑刃就在鼻端,稍稍往前就能划破她的脸。

“你说为何?摘了她的面纱。”

完颜音顿时心头一冷,这个安君王何时发觉的?

侍卫扯下她的面巾,一张白净且娟秀的脸呈现在众人眼前。

哪有什么冻疮。

她的唇色因惊诧而浅淡,但面容姣姣,难掩眉目间一股轻灵之气。双眸含澹,水光潋滟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完颜音愕然对上王牧羡九的视线,只见他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若是你心里没鬼,何至于欺君。”他收起剑,冷冷移开视线,“带去昭己阁。”

她当然百口莫辩,临走哀求几句:“臣有罪,恳请安君王,一定要救活王后!”

王牧羡九置若罔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昭己阁便是王庭监狱,此时还关了几个金国的陪嫁宫女。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完颜音没了面巾,服侍过她的宫女自然一眼便认了出来。几人张着嘴,也没喊出“公主”来,她一个凶狠的眼神瞪过去,让她们更不敢贸然开口。

分隔在铁笼之外,还有狱卒看守,完颜音就隐晦警告:“王后遇刺,安君王连我们都怀疑,要杀要剐全凭天都决定。你们要是隐瞒了什么,定然死无葬身之地。金国可不会为你们几个奴婢求情!”

一个宫女快哭了出来:“我们……什么也没说啊。”

“是啊,奴婢不敢与王后作对。”

完颜音用词只当是指责,那几个宫女就不太会说话了,听得狱卒困惑起来。

她又说:“要生还是死,就看你们的立场了。”

“萧女使,快让靖关侯来救我们吧!我们真的没有害王后……”

狱卒呵斥:“叽叽喳喳的吵什么,都安静点!待会儿审官来了,才叫你们说的痛快!”

完颜音不再说话,只是忧心萧语。

刺客没理由冲着萧语动手,就算知道她假冒公主,也不至于要她的命。

若是杀金国公主完颜音,也许是皇帝派的人混了进来。兵长、女使、陪嫁宫女,还有舅舅。

首先三个进宫的兵长都和她一起去偏门等候,没有作案时间。陪嫁宫女知道公主是假,既留在天都,杀之无所依。那只剩舅舅,可他就算担心萧语泄露,也不必今日冒险。

还有一种可能,杀的是天都王后。

宫斗?朝堂之争?有人不愿萧语当上一国之母,要分她的权力。

完颜音更相信最后一种推测。

她在昏暗的牢里待了许久,没有等到舅舅的消息,也不知时间流逝。

这牢房建在地下,难挨之极,又冷,又心急,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她靠着墙,坐在草堆上,回想起金国宫廷的时光。

当今皇帝名为“完颜亮”,算是父皇的堂弟。只因他从前太会伪装,倒没人察觉到他有野心。

直到舅舅听闻:完颜亮杀了先帝和先皇后。

见他杀手足,抢夺臣妻,舅舅便深信不疑。

而她甚少见过皇帝,她住的寝宫和冷宫并无区别。从前只有玉瑶服侍,成了她的玩伴,她的心腹。

后来下旨和亲,才添了几个宫女来伺候。

这时皇帝一反常态,大赞完颜音人品贵重,才艺出众,让她参与施粥济民,受百姓爱戴。

她猜测,皇帝攒她人品,是为了体面的嫁到天都国。让天都主君觉得,金国和亲诚意足矣。

甚至效仿文成公主入藏,皇帝也在她的嫁妆里添了许多书籍药典,要她施惠与天都百姓。

完颜音看不懂这个皇帝。

但她深信舅舅的话,必要报仇雪恨。

她又想起萧语。

初见时,萧语被皇帝指来教自己宫规礼仪,免得嫁去天都言行举止败坏名声。

而萧语并未认真教她什么,多是暗讽皇帝伪善。

后来她才听舅舅说,萧语的娘亲貌美,皇帝垂涎,便要占为己有,妻不从,夫就被贬了官。

皇帝把萧语接到宫中为奴,那时萧语才十岁,嫔妃众多,被压迫的毫无尊严。萧语隐忍偷偷读书,皇帝看她温顺,随手封了个女夫子。是舅舅求皇帝指给完颜音,才有机缘相识。

提出替嫁时,萧语十分愿意。

一来她有荣华富贵,二来她希望有人反制皇帝。

完颜音想了许多,丝毫没有困意。别的宫女眯起眼睛小憩,醒来又泪汪汪的哭诉几声,来回重复,她只当听不见。

外头传来脚步声,几个骑兵进来喊话狱卒:“带大金宫女去审问室,然后把那个女史带上去。”

“是——”

狱卒将人赶出来带走,只有完颜音走出了地下牢狱。

天蒙蒙亮,飘着毛雨一般的雪粒,周围都是发黑的石墩,捆着铁索,似乎是绑人用的。

她听见远处一声惨叫,紧接着是男人凶狠的斥骂声:“贱奴!就是你下毒!”

她心头一怔,飞快跑向火光处,只见遥遥石台围了一圈水榭,骑兵们压着宫女跪成一排,并齐朝向一张雕花楠木长椅。

王牧羡九靠在椅背上,一身暗色坎肩皮氅,肩后两条雪白的绒带垂落在椅耳边。灯火映到他身上,那绒带就散发着朦胧柔光。

他抱着手臂,眼似莲花,默默看着骑兵问话,发辫上的银扣在夜色中尤其显眼。

骑兵按着宫女的头贴向地面,那宫女呜咽着求饶:““不是……不是奴下毒……奴发誓,如若欺骗,格列圣鸟将诅咒奴生生世世被地罗囚禁……”

骑兵厉声呵斥:“贱奴,不得拿格列圣鸟起誓!”

天都国偏远地势略高,一入冬季湖水都会结冰。

狱卒用热水把宫池化开,快要重新凝结时让宫女入水,那严冷,就像刀子剜在脸上。

王牧羡九白日里听医官禀报,主君和主君皆有中毒迹象。翻遍整个寝殿,只发现新婚所备的龙凤酒中有毒。

地上跪的宫女都是藏酒司的人,她们一不承认下毒,二来否认外人进入藏酒司。

他瞥了一眼寒气森然的水面,漆黑的眼睛闪烁着骇人的光,十多个骑兵便押住宫女们按入水中。

哗哗水声中宫女们抑声痛哭求饶,而王牧羡九的目光愈来愈静若死水。

天都国早晚温差大,他身后蓬松的领绒垂到肩后两侧,就像一对白兔长耳。

相比湿漉漉的宫女,他在寒夜中十分温暖贵气。

“奴真的没有说谎……”

王牧羡九压下眉头,显然已经听烦了。

黑夜中,宫女睫毛上的水珠迅速凝结成霜,面色惨白犹如死人。而他眼中不带一丝情绪,叫人心生恐慌。

“行了,都交给刑吏吧。”

狱卒大喊:“全部带下去,针刑严审,捅成筛子也要问出实话来。”

宫女们闻声纷纷求饶,被狱卒粗鲁的拖走。

完颜音看得真切,紧张地攥紧袖口。

此人在宫中驭带兵佩刀,倒是样样不讲忌讳。

只能说,主君定然全心信任他。

远看王牧羡九立在石台中央,雪花在他身边轻转,一夜未眠也依然身形挺拔,看不出疲态。

狱卒已走到王牧羡九身边:“殿下,萧语到了。”

完颜音犹豫着不敢往前,等他一转身,她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先保全了自己,才能出去弄明白遇刺一事。

他应声抬头,少年黝黑的眸中仿佛流淌着沉郁的星河,身后的尾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他眼底有怔忪浮起,不过仍是淡淡的,让人难以察觉。

“ 可是要认罪?”

完颜音怔怔抬头,对上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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