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1 / 1)

正想着心事,婉颜突然感到一阵莽撞的力量擦过自己,若不是瑶娘眼疾手快,恐怕她就要直直摔倒在地。

“抱歉,抱歉!”撞到她的那人忙不迭地弯腰道歉,婉颜摆摆手正准备离开,却突然顿住脚步。

他的口音不像中原人。

而且——听起来颇为熟悉。

婉颜眯了眯眼,打量眼前人。此人身形高大,蜷曲发顶缠着毛织头巾,身着窄袖圆领袍服,靴子上沾了很多泥土,似乎是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异乡人。

而正在她看着他时,他也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盯延着她,几秒之后,未等婉颜开口,他突然大叫一声,神情变得格外激动:

“婉颜姑娘,是您啊!”

“……啊?”

婉颜被他这句话冷不防吓到,迟疑道:“我们……见过吗?”

“也是,您贵人多忘事,一定没在意卑职这个小人物……”那人说来甚至有几分戚戚,“但卑职从未忘记,那日鸿胪馆,您亲自找到我家大人询问大皇子殿下的安危,是那样的关切挂怀昔日好友。”

鸿胪馆,大皇子……

难道是两年前……这也太久远了吧!

“你家大人……是艾提吗?”

她试探着问,眼神中狐疑未消。

“正是正是!”他连连点头,就差抹一把辛酸泪,“卑职就知道您这般讲义气的人不会这么快忘记我们突厥人!”

“没这么夸张吧……”

她讪讪一笑,记忆中那位热情的突厥使者又浮上心头,而为她倒马奶酒的侍从的身影……似乎也逐渐与眼前人重合。

“既然是艾提大人的手下,为何现在在长安城中?”提及突厥人,婉颜仿佛抓住了一个突破口,连忙问道,“突厥那边……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派你来报吗?”

“是,不、不是……”那侍从的反应却颇为怪异,前一秒还在点头,后一秒却又猛地摇头,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卑职是来找您的!”

“找我?”

“对。”他终于冷静下来,从怀中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婉颜,语气凝重几分,“这是因喀芙公主的信,大皇子殿下说,务必要卑职交到您手中。”

“公主给我们姑娘写信做什么?”瑶娘忍不住问道。

“恐怕在这里,不便说……”侍从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脸色十分难看,还左右张望,好像生怕被人听到。

婉颜明白他的意思,带他和瑶娘走到了一个巷角:“说吧。”

“是这样的……想必您在长安也知道,可汗一直没有把我们公主嫁过来。其实这并不是可汗不想,而是公主……不想。”侍从压低声音,“因为不愿远嫁他乡,公主和可汗吵过好多次,还绝食过,前不久,她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

听到因喀芙现在情况并不算好,婉颜心间很是焦急。

“——公主甚至还闹过自尽!”

侍从顿了顿,像是鼓起万分勇气。

“我们谁都劝不了公主,但可汗不愿放弃这门亲事,两人就一直僵持着,我们大皇子殿下也很苦恼。”

因喀芙闹自尽……

婉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会……”

但她本就是那般刚烈自由的女子,要说不愿和亲而自尽,倒也像她做得出来的事。

但怎么会这样……

一想到自己也促就了和亲一事,婉颜心里如多了千斤石,压得她无比沉重,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是不是做错了……

“公主谁的劝也不听,她只说自己的颜姐姐在周国,想写信给颜姐姐,只有颜姐姐能理解她……”侍从重重叹气,“因此,卑职便奉大皇子之命,快马加鞭来周国找您,请您去一趟突厥劝劝她。”

婉颜听罢沉默片刻,蹙着眉打开那封羊皮纸信,信上汉字有些歪歪扭扭,却带有些稚嫩青涩的可爱。

——除此之外,信纸上还有些坑坑洼洼的深色痕迹,晕染了字迹。

“颜姐姐,如果你能见到这封信,可以来突厥见我一面吗?我不信你和他们是一样的想法。”

瑶娘见婉颜手捏得信纸一角都发皱了,有些担忧地轻唤:“殿下……您还好吗?”

“她是这样信任我,她原来这样信任我……”婉颜口中念念有词,神情颇为恍惚,“我却……我、我对不起她。”

她怎么这么傻,明明还说要尽可能帮助这个时代的女性活出自我,却又为了遵循所谓的历史走向,无视公主本人的心意……真是一叶障目。

她到底该怎样做啊!

“您别自责,卑职相信无论您说什么,公主都会听进去的。”侍从语气局促,“您要是决定了,卑职就带您去突厥见她,或许,您和周国现在正在发愁的事也能迎刃而解。”

……他说的没错。

去突厥见公主一面,不管因喀芙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能更清楚地明白当事人心中所想。

只有知道想法,才能知道如何寻找解决事情的突破口。

何况……她无法说服自己眼睁睁看着如此信任她的女孩等来空影。

“殿下。”见婉颜眉头微动,瑶娘心知她一定是动容了,便连忙出声,“是否去突厥,恐怕还是和皇上商议为好。”

“是这样,但……”

但因喀芙真的等得起吗?

已经过去两年了,万一,这封信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呢?

“我们公主日日夜夜都盼着见您,恕卑职斗胆,在公主前些时日尝试自尽后,恐怕她……已经等不起了。”侍从哭丧着脸,“大皇子千叮咛万嘱咐,让卑职一定要尽快请婉颜姑娘您去突厥作客!”

“你们都别争了……”婉颜叹口气,揉了揉额角,“我一定会去突厥见公主,但毕竟远行,我需要先回宫一趟,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再收拾东西跟你走。”

“实不相瞒,大皇子正是为了姑娘您着想,吩咐卑职把您在突厥时穿过的衣物都带着了,就是想节省您收拾东西的时间。”侍从指了指背上厚重的行囊,略带歉意,“此次走得匆忙,又因为牵涉王庭密事,因此并未大张旗鼓地出行,若在礼数上怠慢了姑娘,还请您恕罪,等见到公主后,您想怎么责罚卑职都可以。”

话都说到如此地步,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了。而婉颜思忖片刻,总觉得这时一走了之太过匆忙,无论如何宇文邕都会担心。

“这我理解,知道因喀芙出事,我也很着急……只是不能不告知一声皇上。”她正色道,“不如你与我一起进宫面圣,不管皇上态度如何,我一定会与你同去突厥,但至少要亲自让他知道。”

“这……”他似乎有些犹豫,表情一时凝滞在脸上,“好吧,您说的在理,是卑职思虑不周,那还请您告知皇上后,尽快与卑职同去。否则,卑职真担心公主撑不下去……”

三人随即转头进宫,但很不凑巧的是,睦颂来报说宇文邕刚和宇文达出发前往城郊通道观,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两年前那次三教论衡可谓是宇文邕的初次尝试。就在今年年初,他又于佛诞日组织百官、沙门、道士讨论释老义,除此之外,他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会时不时去通道观讲经论道。

之所以没有直接请道士进宫会谈,是因为亲自前往更能向宇文护彰显其尊崇之心,为此,他甚至故意推过好几次尉迟迥、杨坚、宇文宪、叱罗协和韦孝宽等武将在场的军事会议,表面上交由宇文护负责,私下却已令杨坚留心一切。

……可惜通道观并不在长安前往突厥的路线上,若此时又从宫城出发去通道观,耽误的时间会更多。

“皇上还说了什么没有?”婉颜心下焦急,“比如宫里有些事情需要作决断,是要太后过问吗……”

“皇上跟小臣说,宫中一切事务但凭娘娘您决断,他相信您的决定。”睦颂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就说出了这番话。

婉颜陷入一片沉默中。

沉默的同时,眼眶还有些酸酸的。

“……瑶娘,你等会儿告诉皇上和太后,就说突厥使者请我去作客,估计联姻一事很快便能解决。”她吸了吸鼻子,将手中小狼递给瑶娘,又嘱咐道,“这个替我先送给皇上吧,让他不要担心,我快去快回,到了突厥之后,也一定会及时与周国使团会合。”

“殿下,奴婢知道您意已决,但是……”瑶娘叹气,又瞥了侍从一眼,“突厥路途遥远,您务必万事小心,遇到什么情况,要第一时间联系窦大人他们。”

“我也不是什么能吃人的猛兽,不用这样提防我……”侍从满脸写着委屈,“卑职保证,婉颜姑娘一到突厥,就能见到您的老朋友瑟尔曼殿下。”

瑟尔曼……

婉颜在唇齿间细细将这个名字反复研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昔日在突厥的经历也如潮水般袭来,将她裹挟进记忆的汪洋。

去见见他们,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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