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可那人形单影只,拦不住那么多黑衣人。三名黑衣人拖延那人,剩下两名继续追宋兰辛。

宋兰辛被那只差点杀了自己的箭吓得魂丢一半,此时再逃,早已是强弓之末,力气所剩无几。

可她硬是靠着这一句——永远不要回头。

坚持顺着河流跑,跑到一处崖边,底下是倾泻的瀑布,一望无际,她被震得连连后退。

可一转身,黑衣人已经围住了去路。

黑衣人一言不发,再次举起弓箭。

宋兰辛不甘心被那人救了一次,还是落得被箭刺死的下场。于是在箭离弦那瞬,她奋力往下一跳!

黑衣人脸色巨变,冲上前,往崖边一看,底下是一片巨大的湖面。

……不知过了多久。

“咳咳!!”

宋兰辛痛苦地睁开眼,冷不防被烈阳刺得眼睛疼。她手挡着光,坐起身,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脸色一变。

听到身后有烧柴火的劈里啪啦声,她惧怕地回过头,看到湖中有位光着身子的少年,一旁的火堆上架着墨绿色和黑金色的衣裙。

她看着少年将束起的长发揽到胸前,背脊光洁宽大,肌肉健硕。令她眼眸一亮的是,他后脖颈染了片血污。

他扬水一洗,血污被冲掉了,血迹顺着脊背流下,混入周围早已被染红的湖水之中。

看到血,宋兰辛心中一惊,手忙脚乱要跑。

然而动作过大,踩到脚边的石子,发出细微声响。少年倏然往后一瞥,冷冷喝道:“站住!”

宋兰辛当即僵住,浑身不敢动,好似下意识的动作。

她听到身后传来水面游动的声音,哗的一声,一人走出湖面,取了衣服穿上,脚步悠然地靠近,戏谑的嗓音犹在耳畔。

“小爷救了你,你竟然敢偷看小爷洗澡。”

“救我?”宋兰辛莫名其妙回头,她还想质问少年自己身上的伤是为何,他竟倒打一耙。

然而看到少年那瞬,她忽而一怔。

少年居高临下看着她,浓眉半隐在发丝中,张扬轻佻,眼睛大大的,略显稚嫩,但眼色玩味,唇边一勾,却是莫名有种纨绔子弟的模样。

他穿上黑金交领劲装,身形俊逸,腰间配着一把剑,更显得他仿佛意气风发的游侠剑客。

不知为何,宋兰辛反而松了口气。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这位公子,我——”

没料到少年交臂,语气不容反驳:“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看。”

“……”

“公主?我不是公主。”宋兰辛摆手否认,察觉内心的胆怯,她忽然一顿。

为何自己要如此慌张,应该质问的人是她。

宋兰辛道:“我不记得公子是怎么救我的,但请公子放心,我对公子绝无非分之想。”

她往前一步,少年不知瞥到什么,脸色难堪地别过头。宋兰辛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看着他,问道:“只是公子,你可知我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可是你有非分之想?”

少年被问得一惊,忙退开数里:“小爷我行得正坐得端,只是救你,至于那身上的伤,怎么可能是小爷所为!”

见他如遇洪水猛兽,宋兰辛便知不是他。

宋兰辛道:“你是在何处救的我?”

“这瀑布的上游。”少年说完察觉不对,他看宋兰辛问:“你不记得你是谁了?”

宋兰辛看他,面容如玉,憔悴娇弱。失了光晖的眼眸淡淡看来,少年仿佛被什么蛰了下,感觉这话还不如不问。

不知为何,宋兰辛对于少年的话默了良久,仿佛那是不可轻易提起的事。

须臾,她缓缓摇头,抱住自己,小声喃喃道:“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我姓甚名谁,都一概不知了。”

闻言,少年看宋兰辛。她自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哪哪都长得细嫩,即使落入水中受难,皮肤照样白皙通透,五官精巧。一双眼睛虽不复往日澄澈明亮,却也能轻易勾人,勾的是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惹人我见犹怜。

少年忽然道:“我知道。”

宋兰辛看少年,少年转身回到火堆旁,拿了木架上的衣服,和地上一个锦囊,然后折回来,全数丢在她身上,才道:“你叫宋兰辛,至于你之前要做什么,别好奇、别打听,对你没好处。”

宋兰辛静了一会儿没说话。

没听到声音,少年瞅她,她小声问:“宋兰辛是哪三个字?”

“……”

“大宋的宋,兰花的兰,辛苦的辛。”少年嘶的一声,“小爷说的后半句,你听见没?”

宋兰辛点头:“知道了。”

宋兰辛看他一眼,“那公子你呢?叫什么名字,可是江湖侠客?”

“江湖侠客?”少年表情古怪片刻,旋即展颜一笑,只不过笑意中掺杂着几丝使坏,“对!”

少年笑若春风拂面,沁人心脾。宋兰辛不禁心中激荡,越发好奇,只听他声音充满少年气,晴朗十足。

“我叫裴彻。”

宋兰辛愣了几秒。

裴彻一脸了然地提醒:“彻底的彻。”

宋兰辛噢了一声,旋即频繁抬眼看他。

裴彻以为是她要换衣服,便背过身去,随意道:“换你的衣服吧,我不看你。”

宋兰辛一边穿衣服,一边看他的背影,犹豫着问:“不过我这一身的伤……”

“……”裴彻无言以对。他就想到宋兰辛醒来定会问自己这件事,可他也不知道谁敢如此大胆。

裴彻没好气道:“我是侠客,正人君子!若是我做了这种事,能不对你负责?”

言罢想到什么,他狠狠呸了一声:“我才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宋兰辛笑了下,有些怀疑裴彻与自己年纪相仿,说话作风吊儿郎当的,真是侠客吗?

不过江湖艰险,他还能如此安逸自在,想必武功不错。没有趁火打劫,亦或是对自己图谋不轨,可见为人也不错。

于是她换好了衣服,神色纠结良久,忐忑地问:“裴大侠,如今我虽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可不知家在何处,去往何方,你游历江湖多年,能否捎上我?”

话音刚落,见裴彻脸色怪异,她连忙摆手道:“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裴彻视线落在她纤细娇嫩、白里透红的手上,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挑了下眉,随后抬眼看她。

她被看得脸热,摸了摸自己的手,确实不像是干过苦力拿过剑的手。

正当她无话可说之时,裴彻抛出致命疑惑:“你跟着我,能做什么?”

“……”

“会烧饭吗?”

宋兰辛摇头。

“会裁缝补丁吗?”

宋兰辛想了想,脑海莫名闪过一副刺绣,她惊喜道:“会绣花算吗?!牡丹、月季、荷花什么的我都会!”

“……”

裴彻看了她半响,最终还是道:“别跟着我。”

“可这荒郊野岭,我怎么出去?”宋兰辛失落,垂头丧气地环顾四周,企图激起裴彻的同情心,“怕是夜深了也出不去,半夜被狼豺虎豹吃了。”

然而裴彻悠然道:“这附近的狼豺虎豹都被我弄死了,哪来的家伙能吃了你?”

她抬眼看他,他顿了下。

过了半响,他无奈指着林子某处,“一直往那个方向走,尽头有个芳水镇,自己去那里落脚。”

宋兰辛反问:“那你呢?”

“你别管我。知道江湖有一种侠客是什么?”还不等宋兰辛回答,裴彻抢一步强调:“独行侠!”

说完,也不等宋兰辛反应,他便转身离去。

似是怕她跟上,还用轻功跳到树枝上,一个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人影。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宋兰辛莫名害怕,仿佛本能担心暗处有人窥视自己。她用湖水洗了脸,发现原来火堆烤的不止是衣服,还有一条鱼。

想到是裴彻留下的,她心里便觉得暖暖的。人生地不熟,还能遇到认识自己的侠客,果真是一种幸运。

然而等她顺着裴彻指的方向一直走,好不容易的,终于在临近傍晚,看到一片张灯结彩的白砖青瓦的湖中小镇。

才意识到,真正的不幸在后头。

——因为她,身无分文。

宋兰辛漫无目的走在街上,旁人看她面容姣好,但却一副灯枯油尽的模样,竟是不敢靠近。

她眼巴巴地看着两道的摊贩卖着香喷喷的烧饼肉面,咽了咽口水,走了半日滴水未沾的嗓子眼跟吞了烫针一般,扯得生疼。

她犹豫良久,走到一家粥铺前,摸了摸身上,只摸到一个锦囊。

打开一看,她望眼欲穿,盼着能从里面找出几文买粥钱,可事实是,真的只有一块玉佩。

早在到芳水镇之前,她就提前找身上的钱,可发现只有一个玉佩时,她想着民以食为天,得把玉佩当掉。

可转念又想,裴彻虽然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可身世并未告诉自己。

倘若她有爹有娘,就靠着这块玉佩相认,那到时该如何是好?于是她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但现在她实在是腹中饥饿,玉佩不能当,又囊中羞涩,只好向粥铺老板赔笑道:“这位大哥,我是第一次到芳水镇,身上没有盘缠,可否赏碗粥喝?”

正在收拾桌的妇人听到轻柔温声的问话,莫名其妙地回头。见一名衣衫凌乱破败但面容姣好的女子站在自家粥铺前,像是什么狐狸化作的可怜女子。

她微微眯眼,看那女子脖颈碗处有不可言说的痕迹,当即头皮一麻,连碗碟也不收拾了,缩起宽厚臂膀,气势汹汹地走到老板身旁。

宋兰辛心眼大,没看清妇人眼中的戒备,以为她看自己是骗子,便立马竖起一根手指,又道:“就一碗!如果能让我吃一碗粥,让我干什么都行!”

老板上下看了看宋兰辛,心想她虽然衣裳破了点,但看着也不像叫花子,长得还这般如花似玉,呦!还说干什么都行!

老板登时心里乐开了花,嘴也笑得合不拢,立马爽快道:“不就是一碗粥嘛!行!小姑娘稍等啊。”

“不就一碗粥?”妇人在一旁突然出声,表情秒变凶神罗刹,一巴掌飞上老板的后脑勺,骂道:“你他奶奶的,真大方啊!”

宋兰辛被吓得一怵,猜妇人是老板娘。她连忙道:“老板娘,我就喝一碗粥,不白喝的!要我做什么我都能做。”

她四处瞟,见一旁桌上有客人吃剩下的碗碟,忽然灵光一闪:“我很能干的,会洗——”

“我管你能不能干!”老板娘打断她。

被吼了一下,就算宋兰辛再怎么饿,也不敢再卖笑要粥了,害怕地往后退。

老板见自家婆娘冲小姑娘大声嚷叫,看不下去,说了一嘴:“你吼人作甚,她说的是洗碗。就喝一碗粥,还能给俺们洗碗,这不好?诶,就当可怜她不成?”

老板娘瞪他,没好气道:“可怜她?我看你是生了雄心豹子胆看上她!贱男人。”

她几步走出粥铺,推搡宋兰辛,声音丝毫不收敛,还越放越大,颇有种让人都来瞧瞧的意思:“没钱喝什么粥!快滚!”

宋兰辛被推到几米远的一出告示墙上,那是最多人围观的地方。

她第一次被众人用目光审视,浑身不自在,仿佛要一碗粥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她不堪忍受地别过头。

不料这一别,就和告示墙上贴着的人像四目相对。

画像上的人衣冠楚楚,束发戴冠,两撮乌发各撇一边,虽面无表情,却抵不住她脑海里此人喜笑颜开的模样。

她愣愣地指着画像,目瞪口呆:“这不是裴大侠吗?”

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自己张贴了寻人启事,可抬头一看。

——是重金悬赏!

上面写着:此人乃江湖大盗,裴彻,人称赔钱神偷。盗窃李员外给娘亲的陪葬品,玉蝉吊坠、坐玉虎和两万黄金,举人老爷家中珍藏的先生真迹和名画,郡守的御赐宝剑……

请各位侠人义士寻找此人下落,必有五百黄金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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