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1 / 1)

蔺央面目凶狠,眼底无神,显然是魔怔了。咬着她的时候低低的呜咽,像是受了委屈的狼崽子发泄怨气。

王翁反应过来,忙上前就要解救自家侯爷,可霍缨却抬抬手,止住他的动作。

“无妨,让他咬一口得了。”

“侯爷,都见血了……”

王翁带了哭腔,两个小主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尤其是自家侯爷,这些年来身上大伤小伤的都没断过。如今好不容易修养几天,还被小公子给咬了。

天理何在啊。

霍缨不反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垂眸扫了眼越发凶狠的小崽子,无奈道:“小崽子,这是把我当肉啃了啊!”

蔺央像是听到她的声音一般,牙齿下松了力道,却并未松口。

霍缨目光触及到他紧锁的眉头,食指在他眉心点了点,似是想要替他舒展一二。

然而她刚碰到他的脑袋,他便像是触了电一般猛的往后一缩,与此同时也松开了霍缨的胳膊。

少年定定的望着她,眼底似有滔天的委屈,可怜兮兮的落在霍缨眼底。

霍缨哭笑不得,顺手抹掉他嘴角的血迹,嗤道:“你怎么还委屈上了?牙齿咬疼了?”

也不知是她手上的力道太粗鲁,还是蔺央被这话激醒了,总之霍缨替他擦拭血迹的功夫,少年意识回笼,眼底逐渐生出一片黯淡的光,像是一片尘封的深渊。

“霍缨?”

他开口,声音哑的几乎听不清。好在霍侯爷耳朵向来好使,这两个字落在她耳中,仿佛拨开了一片云雾。

“嗯,是我。”

霍缨撤回手开始收拾自己被啃的见血的胳膊,啧啧咂舌。

小崽子,吃什么牙口这么好……

蔺央的视线顺着她的动作看去,目光触及那一片鲜红时,顿时脸上血色全无,“这是……我咬的?”

“不是你,狗咬的。”

刹那间,少年愣在原地。

见状,霍缨轻咳一声,绕开话题:“军医说你身子虚,要多补补,这些日子我让王翁给你……”

“骗人。”

蔺央深吸了一口凉气,抿着唇,面无表情的将绸缎覆在眼上。

隔着绸缎,屋内的光这才得以聚在一起,霍缨的身影也逐渐清晰。可他却不敢直视,不动声色的避开霍缨的视线,垂眸解释:“我闲来无事也看过一些医书,我的症状根本不是体虚所致。”

“……”

霍缨没察觉少年的小动作,只心底略有些讶异这小子连医书都有涉猎。

看来忽悠错人了。

于是霍侯爷轻哼一声,将手上擦过血迹的帕子丢在盆里,“我说你得补你就得补。哪儿那么多废话。”

“好,听你的。”

蔺央语气乖顺,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淡然清雅的模样。

霍缨心下松了口气,见他脸色不好,便交代了王翁照看她,自己转身离开。

她每日有晨练的习惯,折腾了一夜,已是卯时三刻,练完枪换身衣裳差不多天也该大亮了,正好去趟军营。

见霍缨要走,蔺央突然哑着嗓子开口:“不上药吗?”

“不用麻烦,过两天就好了。”

霍缨看了眼满脸自责的少年,当即凑到跟前,举起胳膊恶趣味道:“若是留了疤更好,日后你若是再胡闹,我就拿出来让你好好瞻仰,看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蔺央一张小脸被霍缨这话一激,瞬间有了几分血色。

他低着头想了想,突然问:“你为什么不动手?”

她是凤屠军主帅,只身一人闯敌营尚能全身而退,又怎会是他能伤的了的人?只要她还手,他肯定……

“动手杀了你么?”

霍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将被子往他身上掖了掖,凶巴巴的道:“不许胡思乱想,给我好好睡觉。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少年瞳抿着唇,隔着白绸贪婪的看着她的脸。

她的气息萦绕在他身边,强行冲破他周身的阴暗,仿佛是日光穿过层层乌云,一点点落在冰冷的地面。

过了良久,少年点点头,应下一个字,“好。”

清晨的风极凉,霍缨一夜未睡,仅有的一点儿困意都被这风吹散。

她换了衣裳,刚练完一套剑法,便看见王翁火烧屁股般从外面跑了进来,“侯爷,赵公子来了,说是有要紧事儿见您。”

“一大早他能有什么正事?”

她这话咋嘴边打了个滚儿,又咽了下去。

扔了枪净了手,她这才慢腾腾的朝着花厅挪过去。

赵脩已经用了一盏茶了,脸蛋气鼓鼓的像个刚蒸好的包子,双手撑在椅子上,整个人被架的背是背,胳膊是胳膊,很是有花架子的气势。

霍缨刚迈进一条腿儿,那赵大公子就如一阵风般卷了起来,“你怎么还能睡的着?北燕使臣都入京了!”

“我又不管礼部的事儿,使臣入京与我何干?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瞧见我睡觉了?”

霍缨白了他一眼,撇开人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刚倒好,就被赵脩端起来一口饮尽。

“真是晦气!这群人进京准没好事儿!之前就害的本公子……”

赵脩喋喋不休的说起自己与北燕的陈年恩怨。

虽然霍缨已经听过八百遍了,甚至当年还因为此事嘲笑了赵脩一年,可今日听着却还是觉得好笑。

当年她随父兄出征不在京城,那年赵大公子方才加冠,便被清河郡主安排了相亲,百般逼闹不成,就将赵大公子锁在了屋子里。

后来赵公子好不容易钻了家里的狗洞溜出去,却被出使大梁的北燕使臣遇到。

使臣沿途已见过各州官府发布的寻赏令,一眼认出这就是清河郡主府上的小公子,当即便把人绑了送回来当了个人情,他们倒好,得了赏赐不说,还成了郡主府的座上宾。可赵大公子却险些被塞进洞房。

从这以后,赵脩跟北燕人便势不两立,就是北燕路过的一只蚂蚁,他都恨不得上去踩两脚,更别说是北燕的使臣了。

“北燕使团途中绕开了钱老将军住手的漠城一带,所以钱老将军那边也不知情,昨日我收到消息时,已是北燕即将入京。”

一听这话,赵脩屁股着了火一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什么?这怎么可能?使臣途中要绕开北境一线入京何其困难,他们怎么做到的?”

霍缨昨日去军营原本也是想找军师商讨此事,谁料事情商讨一半,蔺央就旧疾发作了。她匆忙交代好一些事情后,便火速赶了回来。

想到昨日军师所说,霍缨心中也有几分忧虑:“我猜,要么是他们跟朝廷早已暗中定下此事,沿途有人接应。要么便是他们潜行入京,又带来了咱们无法拒绝的好处,所以朝廷只好默许。”

赵脩小嘴儿一撇,嫌弃道:“北燕除了点破金矿还有什么?给咱们好处,他们还能舍得给咱们一座金矿不成?”

话音一顿。

赵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珠子,“难道,还真的给了一座矿?”

霍缨点点头,“如今国库空虚,北燕能给咱们的不仅是矿,还有战马。”

赵脩的嘴张的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

震惊过后,又闷闷的喝了几口茶,这才吐露心声:“其实朝堂局势如何我并不关心,可你霍家跟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恨,若是他们当真要憋坏,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你。”

霍缨笑了一声,感慨道:“赵大公子有这份心,不如请我多喝几顿酒,或许哪日还能少点遗憾呢。”

“呸呸呸,你满口胡说些什么!晦气!晦气透顶!”

赵大公子啐了两口,见霍缨已然知晓消息,一颗心也放了回去。他原打算在侯府蹭顿早上再走的,可眼看着侯府起了灶,清河郡主府却来了人,说是府中来了客人,要他赶紧回去。

赵大公子一脸垂死之相的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你说我母亲怎么就这么恨不得把我嫁出去呢?这客人打我及冠那年起就没断过。”

霍缨憋笑,“清河郡主也是担心你年纪大了没人要,这才替你筹谋良多,赶紧回去吧,别让人姑娘等着你。”

赵脩虽然对婚事慢性拒绝,可为人还是十分风度,对姑娘也是敬重有加。

是以又灌了两杯茶后,拍拍屁股走了。

霍缨捏着眉心枯坐半晌,脑海里不断想起军师昨日提醒她的话:“大帅难道不觉得,北燕此行冲的是您吗?”

她自然知道北燕此行冲的是她,否则一整个出使团队如何避开她的人,悄无声息的进入京城?

霍缨没有继续往后想,去泡了个澡洗掉一身寒意后,换了衣裳就要出门。

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蔺央从回廊下走了过来。

霍缨停下脚步,问:“不是说了让你养着,你来做什么?”

蔺央浅浅勾唇,轻声道:“喊你用膳。”

“啊?”

“走吧,王翁一早便给你炖了蹄髈粥,好歹用过早膳再去忙正事。”

手腕被少年牵住,自然的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霍缨心中疑惑,可见蔺央神色自如,便也没多问。

姐弟二人来到饭厅,王翁已经盛好了两碗粥并一只硕大的蹄髈。

霍侯爷对吃食向来没什么讲究,可也不代表她一大早能啃上一只蹄髈。

一时间,霍缨有些茫然的问道:“今日可是什么要紧的日子,一大早如此丰盛。”

“是,是个要紧的日子,侯爷您快些吃。”

王翁将蹄髈往霍缨跟前推了推,催促道。

霍缨又看了看蔺央,“什么要紧日子?”

距离除夕还有三日,年前哪里还有什么要紧日子被她遗忘了?

蔺央被她一脸茫然的模样逗笑,清了清嗓子,手指点了点她的胳膊,轻声道:“医者说以形补形,这蹄髈王翁半夜就炖下了,生怕这几日将军提不动枪。”

“……”

不提这茬儿,霍缨压根想不起自己胳膊上还有伤这回事儿。也不知怎的,原本一点不觉得疼,看到这蹄髈,霍缨直觉的这胳膊开始隐隐作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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