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寒宵抹掉脸上的雨水，回头看了一眼巍峨高耸的城墙，空无一人。京城上空全被乌云笼罩，尽是一片烟雾茫茫。“这场雨，来得晚了些。”如果他们能早一点进京，早一点找到瑞雪，或许那些无辜的人就不用因此殒命，留给活着的人一声长长的叹息。
“将军还等什么，难不成对这京城还有什么留恋不成？” 李副将看他呆呆的望着城墙，忍不住发问道。
“留恋吗。算了，走吧，他不会来了。”
李副将一脸迷惑：“谁？”
“我们在京城里认识的人，掐指可数还能有谁？”
李副将忍俊不禁，“不是吧将军，我可是还听说您在陛下的寿宴上扒了人家何议事的衣服，让人家出了丑。更何况人家何议事跟你也没半点交情吧，你还奢望人家来送你一程，痴人说梦。”
霁寒宵瞪了他一眼，扬起了马绳。二人二马，融入茫茫雨帘中，泥水飞溅，再也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何远走出皇宫，王文书早拿了伞等候。院长认了罪，自然也没有传唤喘雪，王文书心里焦急，干脆来宫门等着。所幸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亲眼看着何远平安无事的走出来，心里面松了好大一口气。“益清！”
“嗯，没事。”何远避开王文书的热情拥抱，拿过了他手中的伞，颜色红的妖艳，是王文书的风格。
“为了在这等你，我可是都没去送大将军。不如我们现在去吧，万一他们还没走呢，要是还能赶上就好了。”
何远想了想，拒绝道：“不去，不熟。”
片刻之后，城墙之上冒出了两顶红伞，雨依旧淅沥。何远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不禁出了会神。霁寒宵之前说过，想让他来送别，他总归是得了霁寒宵的帮助，送个别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可惜，不是他不愿意，只是单纯的赶不上而已。雨帘一层又一层，遮住了青山，他望向宁州的方向。那个地方，他自幼时就想去，可父亲只是一次又一次把他丢在了何府，关上了门。
王文书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一点人影也窥不出了。“你先前不是说不来吗？”
“散步，走了，回去了。”
王文书憋笑，“我觉得我们要是早些来，说不定真的能遇上呢。”
何远没理会他，迈开脚步离开。“都说了，散步而已。你要是不想走，就留在这里淋雨吧，请病假我可是不批的。”
高党下狱，举国轰动的大事很快就传出了一围宫墙，成了大街小巷的饭后谈资。他们回到何府时，却不见瑞雪身影。“真不见了，不会是出有什么歹人劫走了吧？都怪我，只顾着去接你了，疏忽了。”
比起王文书的焦急，何远倒显的很淡定，木已成舟，瑞雪的存在威胁不到任何人，没必要费尽心思来劫一个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他走进瑞雪的屋子，桌上留了封信。
瑞雪走了，在听闻院长为苏州案做假账，高党伏法之后，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说感谢何远的照顾，也愧对天下人，愧对庆阳书院。这世上的人不会知道曾经在他身上发过的事，也不会知晓他犯下的罪过。他消失在了茫茫人海，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最后去了哪里。他好像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像一片雪花，在春天到来前，融化了，那些美好的芬芳，都将与他毫无关联。
……
何远注视着眼前的人，如记忆里一般无二。一旁的王公公看的心惊胆颤，生怕二擦出点什么火花来。可现实并没有，他亲眼看见何远掏出了帕子，一脸冰漠地帮霁寒宵擦汗，很难不怀疑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霁寒宵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笑容。
两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但改变不了的是眼前这个人。
何远帮他擦完汗，将帕子收回袖中，看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王公公，一本正经道：“仪容不整，是为不敬。走吧大将军，陛下让臣唤您进殿。”
王公公目送着两人进殿，内心感慨，不愧是何相啊，在私仇前最先考虑的还是礼数和陛下。年纪轻轻的，但每次见到他，还是会被不怒而威的气场所震撼。
“臣参见陛下。”霁寒宵跪拜在天才脚下，却迟迟没等到那句平身，直到坐在庆帝下方的何相开口说：“陛下，可以开始了。”庆帝才让霁寒宵平身，只是依旧没有赐座。
霁寒宵偷偷看了何远一眼，比两年前更不近人情的样子，毕竟不是两年前那个被泼一身酒水的小议事了，当年他帮过何远，现在又还回来了。
“寒宵，你可知罪？”
何远闻言，皱了皱眉头。霁寒宵早料到如此，毫不意外。“臣知罪，赤水一战战败，有负皇恩。臣指挥不当，判断失误，激进冒失，使敌人反败为胜。臣愧对陛下的栽培，请陛下责罚。”
庆帝打量了他很久，却迟迟没有发话，何远话到嘴边却只是抿了一口茶，以他此时的身份地位，确实可以帮霁寒宵说话，可若他那样做了，才是真的害了霁寒宵，加重庆帝的疑虑。庆帝观察完二人的神色，才缓缓道：“大将军征战多年，为大庆立下了汗马功劳，镇守边疆，劳苦功高 。不过是犯了一次错，朕怎么忍心苛责呢。何相，既然留下来了，不如发表下你的看法吧。朕难以抉择，恐怖也只有何相，能让朕醍醐灌顶了。”
何远心里冷笑，合着好话都让您说完了，恶人让我来做是吧。偏偏他又拒绝不了，是他自己留下来的。倘若说不出庆帝满意的答案，说不定还会引火上身。“承蒙陛下信任，臣以为赤水一战，以多败少，大将军领军不当，应罚。望陛下勿念旧情，依法处置，按律当降军级，我大庆何处不是铁血男儿，并不是只有他霁寒宵一位将军，自当是能者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