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去质问何远，“所以你就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是吗？！逞一时义气就那么重要吗？！天下人的人都死绝了只剩你何远一个了？非要一个劲往前冲！”
何远转身与他对视，眼里的坚毅一丝也不退让。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有什么立场说我？！”
霁寒霄低下头，连气势都弱了几分。他说：“我没有，我没什么资格。”
何远忽而有些后悔了，他看着这样落寞的霁寒霄，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他无牵无挂的一个人，连这条命都可以说扔就扔，实在是自由的不行。可霁寒霄不一样，他得惜命，他身上的责任大，束缚也多。
而何远，明政不是只能捧这一位丞相，庆阳书院也不是只出得了这一位状元。
霁寒霄想，以他现在和何远的关系，最多只能算朋友吧。
他确实没有什么资格对何远的行事指手画脚，可要他亲眼看着何远去触怒庆帝，他做不到。
他也知道何远说的那句话并没有什么的，不是有心要让他难过，只是他心事太重，自己伤了自己而已。
他当然不敢当着何远面告诉他，“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不想看见你出事。”
那估计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虽然他很小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人，可但凡他喜欢一个稍微普通一点的人，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没事的，就试一试吧。可何远不是普通人，他是明政院院长，是何家仅剩的香火，让他连自欺欺人的想法都不能有了。
如果他不是宁州军主帅，那他也大可以不劝何远，不管何远做什么，他只要冲在何远前面就可以了，替他挡一挡。可是他不能啊，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还要回宁州，他还有好多事没做到，偏袒不了自己的那一点私心。
他怎么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何远呢，好歹换了别人，还能有点几个结果 。
何远的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霁寒霄，我不想和你吵了。”
霁寒霄想笑一下的，可惜没笑出来。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啊。”
何远瞪了他一眼，“不听算了。”
何远走上了台阶，准备回屋休息。
“何远，你其实表现的挺心虚的。”
“看出来了还说，我不要面子的吗。”
“真正让你烦忧的不只是公主和亲，你想打下阿蛎，往后无论是对战景枫还是安槐，都会没有后顾之忧。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他们不问我的意愿，毕竟在其位谋其职嘛。我们这些打仗的，打不打从来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这跟你没多大关系，一向如此。”
台阶上的何远顿住了脚步，“霁寒霄，如果有一天，我说的话，是你不愿意去做的，那你一定不要听我的。”
“那如果我也觉得你说的是对的，可就是不想呢。”
何远叹了口气，不太严肃的说。“那你就将错就错吧，看在你给我做饭的情份，我会去捞你。”
霁寒霄久久无语，还是厨子啊。
“跟你聊天怎么尽往不好的地方来，明明是说卫不缚和嘉宁，怎么又扯到我违法犯纪了。”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布鲁炎同意了合约，和亲之事再无阻碍。那日霁寒霄与何远站在殿前，一左一右，相隔甚远，谁也没有先迈进殿里。
“何相和大将军干嘛呢，他俩站门口，我看着都慌。”
“新仇旧恨堆一块了呗，神仙打架，只要不殃及我等就行。你再这么回头看，小心被发现啊，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就觉得他俩那气势，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打起来还不好，这种好戏还不看。”
“还看戏，你可有那个胆量。”
……
何远听着殿中人的窃窃私语，全装作没听见，他看了一眼霁寒霄，没动，站的稳如泰山，好吧，那他也不动。
卫不缚路过何远身旁时，听住了脚步，看着何远和霁寒霄两人，欲言又止。
“和亲之事已成定局，陛下心意已决，你此时进去，注定无功而返。说不得引火烧身把自己的前程也搭进去。”
卫不缚挺意外何远还会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可仔细想想，当年庆阳书院里那个何远，不就是如此的爱多管闲事吗。
“我明白，无论是个人还是臣子的立场，无论成败，都该有人来发出反对的声音。何益清，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真的，不值得。其实，我现在好像有一点明白你的感受了，身不由己，事与愿违。算了，说这么多做做什么。可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贬王文书。”
何远无奈的看着他，“那你就还是不懂。”
卫不缚走进那座宫殿的时候，他就清楚，他要孤身面对千千万万的人了，可他并不害怕。
“一个国家的和平，岂非是用一个女人换来的。”
“这小子说的什么糊涂话。”
卫不缚并不理会那些人，只是自顾自的陈一份情。
“阿蛎生性凶残，未必就能信守承诺。”
但他一个人的声音，终究是会被淹没的。
“反对和亲，究竟是为了大庆，还是为了公主？！”
“谁不知道他卫不缚对公主有非分之想啊，此时反对和亲，其心昭然若揭。”
“为了一己私情，罔顾两国和平，有违家国大义，小儿鄙薄。”
……
庆帝看着殿上跪着的人，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卫不缚，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只见卫不缚一身脊梁挺直，半点不屈。
“臣反对！”
“滚出去！什么玩意，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做朕的女婿，把他给朕贬到苦寒之地去，永世不得回京！”
嘉宁公主听着宫女的来报，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她告诉卫不缚了，放手吧，她不会怪他的。
可卫不缚还是站在殿上和他父皇据理力争，这就是年少倾心便认定了一生的卫不缚，是那个带她出逃的少年。
小宫女见她哭了，赶忙拿帕子帮她擦眼泪。
“公主……”
“他怎么这么傻啊……”
“卫世子对公主，当真是痴情一片。”这是小宫女由衷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