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这个回答也是霁寒霄意料之中的，可是何远接着说：“你如果这样问，我只能给你这个答案。但你如果问别的，我也暂时给不出你什么答案。所以你看，你其实是很吃亏的那一个。”
“无所谓。”
“好。”
霁寒霄还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就被一双冰凉的手牵住了。何远牵着他的手，他们都默不作声，这一次却是并肩而行。
没有谁需要凝望谁的背影，他们都看向前路，这才是最好的。
虽说他们只是漫无目的随意的走，但其实还是何远决定了他们会走到了哪里。
霁寒霄看着眼前的刑场，又看了看身边的人，何远走上了刑台。
这是何远为官的起点，也是他们相识的契机。
“你在想他吗？”
“归亭……他不需要我想念。所有不可及的牵挂都将是枷锁。”
何远绕着走了一圈，最后回到边缘蹲下身，俯视着台下的霁寒霄。
“我若从这跳下去，你能接住我吗？”
“我还能让你摔着不成，你尽管来，接不住我给你当人型肉垫。”
他们相视一笑，霁寒霄微微张开了手，接住了从台上跳下来的何远，将他搂入怀中，往后退了一小步。
一地月华，满城喧嚣。
霁寒霄抱着怀里的人，良久才靠在他脖颈间轻轻的呢喃了一句：“何远，我不是你唯一的选择，你可以做很多种选择。不论你日后做了何种选择，我都不会怪你。这句话，永远作数。”
霁寒霄的承诺太沉重，何远只许了他一句玩笑。
“将军可真大方。”
“我想给你写很多信。”
“好。”
“你可能懒得回我，但是你要记得看，而且只能你一个人看。”
何远觉得他现在幼稚的像一个第一次离家的孩子，但嘲笑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霁寒霄的幼稚，本质也是因为他。
可他们都是饱经人世的大人了，没人会说天长地久这种傻话。
何远不怀疑霁寒霄对他的感情，但他并不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永恒不变的。
次日何远以丞相的身份递上了奏折，直达圣听。冯先生知晓后，两人在殿下发生了争吵。
“你最好能对你做的每一件事负责！”冯先生忿忿的指着他。
“我当然能。”
冯先生气的拂袖离去，张泽方才敢探探一个头过来。
“啧啧，你们明政院内部不和啊？”
何远面不改色的讥讽道：“你觉得可能吗？”
“好吧，好吧，我不多嘴了。冯先生是你的前辈，又不是我的前辈，我不敬一下也没有什么吧。不过你这个举动确实很奇怪，我也看不懂你要干什么了。”
“在其位，谋其职。”
张泽方不依不饶的追问，“我记得你和大将军的关系很差吧？”
“那又如何。”
张泽方饶有趣味的打量的盯着他 “我都分不清你是想帮他还是想帮他了。”
“随你怎么想。”
“阿蛎求和之后，宁州再无纷争。安槐和景枫与我们都有合约，至少短时期内不会发动战争。对大将军来讲，他借着战败的契机留在京中，谋个一官半职才是最稳妥的。他若回了宁州，便是放大了陛下对他的猜忌。他一个深受百姓爱戴的大将军，陛下真的会放心他守着和平的宁州吗？他若占地为王，可是无人能挡的。封官进爵，交换兵权，这才是大将军最好的选择吧。以退为进，方可安身。”
何远一脸淡漠的听着，对张泽方这个人的警戒又高了一个程度。
“你该去和他本人讲，说不定还谋的个军师之职，与大将军称兄道弟也是无不可的。”
“啊哈，我肯定更乐意给何相当军师的。他们那些舞刀弄枪的，看着就短命。何相肯定福延百年之人，我追随您就够了。”
何远带着微微赞赏笑着看他，张泽方却没由来的觉得后背一凉，不知是福是祸。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张泽方以为何远说他误解了何远的本意，兀自笑了笑，可能何远真没考虑这些吧。
与利国利民的大局来讲，自我的利益得失又算的了什么呢。
下朝后庆帝单独召见了何远，何远在殿上跪了好一会，庆帝才缓缓开口。
“何相究竟是大庆的丞相还是朕的的丞相呢？”
妙玉带来的影响此时便可见出了，群臣的反对让庆帝产生了逆反心理，臣子的立场更让他感到了危机。
忠君与忠百姓向来是个难题。
“大庆是陛下的。”
庆帝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摆手赐座。
何远却并未因此松了一口气，而是隐隐，在朝上时，庆帝丝毫没有提过他的奏折，想来这事也不会这么容易，只望也不要太曲折。
“何相似乎对大将军颇有意见。”
“臣不会把个人恩怨带到公事中，也请陛下不要带着这样的目光看臣。”
虽有说教的意味，但从何远嘴里说出来，好像是他有了天大的冤屈，并不会让人讨厌。
“臣只为陛下而谏，为天下百姓而谏。大将军国之重器，战功累累，臣心敬佩。但他有失之所，直言不讳乃是臣的本分。职责所在，不因人异。”
“朕深知何相的忠心，你昨日的奏章上说要朕放大将军回边疆，何相这也是为了朕着想吗？”庆帝的眼神包含着精明，但何远也没露出一丝破绽，不为质疑所惶恐。
“自然。大将军除了行军打仗别无所长，为人更是恶劣不堪，整日花天酒地，腐败至极。陛下留一军主帅在京中，不任用不打压，却放任他吃喝嫖赌，让宁州戍边的将士们怎么想，让天下百姓怎么样，让邻国怎么想。陛下可能无心顾虑，臣却不得为陛下想。忠言逆耳利于行，陛下难道要在京中养一个闲人，让京城百姓多交一碗饭的税吗？”
庆帝听完后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大将军，朕现在相信你跟丞相不和的传闻了。”
何远呼吸一滞，心跳都慢了半拍，只见霁寒霄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向庆帝行跪拜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