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1 / 1)

这场及笄礼的主角此刻正坐在镜前由着宫女梳妆打扮。

只是在她眼中看不到因这场突然而至的富贵带来的半点儿欣喜。

宋晞望着镜中的自己,被皇后精养了十日,熟悉之中带着一丝不曾有过的精致。

莹白的肌肤透着健康的红润,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她满头的青丝上,散发着金色的华彩。她的一双杏眼中透着疏离防备,高挺秀巧的鼻梁下,两片红唇润泽丰盈,就像一颗成熟的樱桃,让人垂涎欲滴……

宋晞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这件月白色采衣看似普通,却是由百名蜀中绣娘用天蚕丝赶制而成,银线绣成的鸾凤若隐若现,衣料触肤冰凉,丝滑如水。

她脚上踩着同色的软缎绣鞋,各色的宝石被牢牢钉在了鞋面上,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虹光。

在宋晞身边陪坐着的妙龄少女看着她颈中的项圈,语气满是艳羡,“七娘,这十八颗东珠如婴儿握拳般大小,颗颗莹润光泽,我还是头一回见呢。我听闻五姐曾向圣人讨要过这东珠,可圣人却全赏给了你,可见圣人如今多疼你。”

宋晞不以为然,“五姐一向心高气傲,自知争不过长姐,便处处与二姐别苗头,从不会将我们其他姐妹放在眼里。可如今她却被我夺了心头好,想来心中憋着一口恶气,六姐你可要当心些,莫要惹了她。”

六公主宋暄闻言一滞,语气中尽是担忧,“我自是从不惹她的。倒是你,她往日就爱针对于你,如今,怕是更加记恨上了。”

宋晞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毫无惧意,“无妨,往日她都不曾在我这讨到好,更何况现在?”

宋暄闻言点了点头,仿佛想到了什么趣事,“噗嗤”笑出了声,调侃着:“也是,自从小时候你拉着她一同跳湖后,她便再也不敢大动干戈了。可我闹不明白,既然如此,她为何还总是隔三差五找你的茬?”

宋晞似乎也想起了儿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俏皮得意的笑容,“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我越不服软,她便越要找我麻烦。可偏偏自己胆子小,害怕我这瓦缸碰了她这瓷器,所以只敢小打小闹,却不敢真惹急了我。”

宋暄被逗笑了,“你这话若是被她听去了,定要闹腾个几日才罢休……”

她忽然意识到身边还有宫人在,话音戛然而止,惊惶地以扇遮口,为自己一时忘形而感到后怕。

宋晞抬眸看了眼镜中正在为她抹桂花头油的宫女。

那宫女专心致志地做着手中的事,仿佛对周遭一切都置若罔闻。

宋晞知道这些都是皇后的人,她们自然不会将她与宋暄调笑的话透露给德妃母女二人。

她轻轻拍了拍宋暄的手,安慰道:“六姐,无妨。”

宋暄微微点头,却不再多言。

宋晞拿起桌上的一枚翡翠戒指,在手中细细把玩,心里却思索着这场泼天富贵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圣人心中的分量轻如鸿毛,圣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对她施恩。如今这番抬举,背后必有原因。

只可惜宋晞身处深宫,因她的养母乔才人是戴罪之身,母女身边只有两个近身的宫人,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她所能知晓的,还不如普通宫人来得多。

但消息再闭塞,她也听说了民间灾情汹涌,圣人为之头疼不已。更知道圣人前不久封了个天师,随后便有了她这场莫名其妙的及笄礼。

所以宋晞笃定,这其中必有关联。只是一时半会儿寻不到症结所在。

而乔才人也为此忧心忡忡。

母女二人当然不会认为圣人突如其来的重视是什么好事,可未知的命运犹如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人寝食难安。

宋晞想得出神,连呼吸都变轻了许多。

宋暄本想与她闲话,见她想事情这般入神,便也放轻了动作,生怕打扰到她。

室内一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而外间却波涛汹涌。

晋阳公主坐在皇后身侧,两人低声闲聊。太子妃坐在下首,陪着晋阳的女儿寿安郡主解鲁班锁。

此时,皇后所出的同安公主挺着隆起的小腹,姗姗而来。

皇后见到女儿,眼睛都比往日亮了几分。

同安走到皇后身前,刚想屈身行礼,便被站起身的晋阳扶住了手臂和腰身。

晋阳嗔怪道:“你小心身子,母后还少了你这礼不成?”

同安娇俏地笑了笑,眼睛扫过一旁的德妃母女,“长姐,我这不是怕被人说不懂规矩嘛。”

晋阳伸手点了点同安的鼻子,将她扶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规矩哪有身子重要,快坐下,免得母后担心。”

皇后心疼女儿孕中辛苦,圣人又不在场,哪里还会在意这些礼节,“听你长姐的,不必多礼了,快坐下吧。”

“儿不忍母后心疼,那就无礼一回吧,”同安转而看向德妃,“高娘娘不介意同安没有向您行礼吧?”

德妃脸上带着微笑,“怎会?腹中胎儿要紧,同安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当初晋阳怀着寿安时,圣人免了她所有礼节,想来对你亦会如此。”

同安知道德妃有心挑拨,“耶耶近日为国事烦扰,想来无暇顾及这些小事。高娘娘若心疼同安,倒可替同安向耶耶讨个恩典。”

德妃见同安不落套,还想继续,却被晋阳投来的眼神震住了,一时间有些心虚紧张。

临真公主见自己母亲在长姐面前失了气势,心中羞愤不已,却不敢对着晋阳发作,便将矛头对准了同安。

“今日也不知是什么风,把二姐这个玉人儿给吹来了。去岁我及笄时,二姐称病未至,今日轮到七娘,二姐便是身怀六甲也要来贺。想来在二姐心中,我们这些妹妹也是有轻重之分的。”

皇后闻言有些不悦地蹙眉看了眼临真,她轻轻捏了捏同安的手,示意她不必争论。

同安反手回握住了皇后,淡淡地瞥了眼临真,语气中满是委屈:“都怪我身子骨弱,不巧在五妹及笄时病了,没想到五妹心中竟怨我到如今。”

皇后见女儿没有和临真吵闹,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临真闻言气结。

同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非但没顺着话坐实自己厚此薄彼,还反将一军,暗示她小肚鸡肠!

临真正要反唇相讥,手腕却被德妃掐疼了。

她不解地看向自己母亲,只见德妃目光严厉地微微摇了摇头。

临真不服气,却也听话,只能将一股子邪气憋在了心里。

在她看来,若不是皇后对长姐晋阳有抚育之恩,以皇后娘家那些破事,早就被废了,哪里还轮得到同安趾高气昂?

如今整个后宫,外家实力最强的便是她的母亲德妃。而且她的胞弟宋显比皇后所出的太子宋景更得圣人欢心。

也正因如此,这些年来德妃时时觊觎凤位和东宫。临真在耳濡目染下,也处处爱与同安攀比。

原本同安口拙易怒,临真稍稍撩拨两句,她便会落入语言陷阱,最后遭到圣人责怪。可自从出降后,她变得精明了不少,不但懂得避开锋芒,还会反过来给临真挖坑。

德妃若有所思地瞟了同安一眼,在临真耳边低语了几句,临真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皇后见到女儿不再莽撞任性,知是驸马功劳,对这个出身寒门的探花女婿越发满意了。

两方停战之时,宋晞在宋暄的陪伴下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她娉娉袅袅走到皇后跟前,对着诸位长辈依次见礼。

皇后示意身边的女官将宋晞扶起,一脸温和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临真死死地盯着宋晞颈上的东珠项圈,愠怒之色溢于言表。

德妃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低声告诫临真:“你和她置什么气?眼皮子别这样浅。”

临真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她才受了同安的气,又被这个野性难驯的宋晞抢了心头好,一口恶气郁结于胸难以下咽。

而宋晞似有所感,回眸对上临真不善的眼神,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胸前的东珠也因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在临真眼中格外刺眼。

临真阴沉地看着宋晞缓步走到香案前,面天跪坐,低头垂目,仿若不知此间的暗涌波涛,忽然计上心头。

她对着晋阳状似无心道:“这渤海东珠果然不同凡物。当年阿耶赏了一对东珠耳坠给寿安,本以为能和今日这项圈凑成一套,只可惜……”

临真一脸的惋惜,心里却在等着好戏开场。

德妃知道临真心中憋着的气非出不可,见她只是言语挑拨,便也没有阻拦。

可惜晋阳却不下套,笑道:“我倒是觉得七娘与这东珠极为相称。”

临真闻言一滞,转念一想,晋阳年过三旬,或许早已不在意这些俗物。但寿安正值最爱打扮的年纪,怎会不在意这夺目的东珠呢?

思及此处,临真不由自主地看向寿安,希望这小祖宗可以闹起来。

果不其然,寿安放下了手中的鲁班锁,看向晋阳:“阿娘,五姨母说得在理,这耳坠与项圈分隔两处,甚是可惜了。”

临真秀眉微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彩。

一旁默不作声的同安瞥了眼自得的临真,明白了她的小算盘,心中暗自冷笑。

果然,寿安面露难色道:“都怪儿当时随手一放,不知扔在了何处。回去让嬷嬷们仔细找找,拿来送给七姨母凑成一套才好。”

晋阳略带责怪地看了一眼寿安,“翁翁赏赐的东西你也敢乱摆乱放?回头不见了,看你怎么和翁翁交待。”

一旁端坐的同安笑着打了圆场,“长姐莫要怪她了,定是嬷嬷们收起来了。再说,便是真不见了,阿耶也不会责怪我们阿颜的。”

寿安顺着同安的话,嬉皮笑脸地点头道:“阿娘别生气了,今日是七姨母及笄的大喜日子,可不能生气。”

晋阳无奈又宠溺地瞪了寿安一眼,却也不再说教了。

临真挑起的话题戛然而止,非但没有如她所愿,反倒还让宋晞赚了一对东珠耳坠。

同安看着临真吃瘪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晋阳状若无事般,轻拍了拍同安的手。同安赶紧用帕子压了压扬起的嘴角。

而临真手中的帕子却要被她绞碎了。自己以己度人,白白算计了一番也就罢了,还给同安看了笑话,怎能不气?

德妃轻咳一声,临真只得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同安见临真偃旗息鼓,自己也不再理会,反倒将目光放在了宋晞身上。

往日的宋晞安静地如同一个透明之人,同安并未仔细留意过她。

今日细细一看,她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就如一颗蒙尘多年的明珠,终于被抹去灰尘,绽放着耀眼夺目的光芒,也难怪临真嫉恨了。

最新小说: 从砖拍易中海开始调教四合院 抗战:当初赶我走,还想我救援? 斗罗之玄天传奇 盗墓:反派系统,开局保护伞公司 各天涯 离婚后,她一夜消失了 分手后,我走上人生巅峰! 快穿:宿主她次次撩人被反撩 万界神豪:咸鱼倒卖记 网王:人在冰帝,养生称霸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