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川城北。
少年东方敛顶着两张黄底红字驱鬼符,坐在阴阳旗下，准备营业。
摊前路过一个人。
这人肩扛卦旗，右眼蒙着个黑布兜,腰间悬一只罗盘——老江湖骗子,去往城南出摊——打不过年轻的东方敛,被抢了地盘。
老头站得远远的,大声嘲笑东方敛：“你小子撞鬼啦？就你这点道行,会个屁的驱鬼符！”
东方敛顶着乌青的眼眶,恹恹盯向他。
老头幸灾乐祸地冷笑：“老夫不过是生不逢时！要不是这阵子世上没鬼怪，老子早就飞黄腾达了！你小子，偷学老夫一点皮毛，也就是骗骗蠢人！怎么样，老夫送你两张真正的驱鬼符,你把城北这地盘还给老夫？”
这老骗子倒是个干脆人，原地支起破烂的木桌，祭出符纸、朱砂,三下五除二画好两张符。
“看好喽，这才是真正的驱鬼符！无论什么鬼,见了这符都得跪地求饶！”
老头把符纸拍到东方敛面前。
东方敛低头望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两张符纸上的咒文红到刺眼,仿佛渗血。
老头扬长而去。
半晌。
东方敛抬起手，揭下脑门上自己画的符纸,拍到卦摊上。
眸光微闪,唇角一点一点抿紧。
不知过了多久，他嗤地笑出声。
“我会怕鬼？笑话！”
他抬起手，把这四张符纸叠到一块儿，随手扔到身后的大槐树下。
*
正午。
少年东方敛抬头望天：“啧,这么好的太阳，女鬼能晒死！”
傍晚。
东方敛突然弯腰，盯向空无一鬼的卦摊下方：“被我识破了不敢出来？算你识相！”
入夜。
东方敛遥望树梢的月亮：“月相不好，阴气太少。”
次日清晨。
东方敛挂着两个大黑眼圈，抿唇走到大槐树下，捡起四张符张，撕个稀烂，一脚踹到远处。
*
云昭睡到日上三竿。
刚一睁眼，等待多时的薄唇就吻了下来。
云昭：“唔！”
她睡了一夜，都没漱口，他就这么不讲究！
她推他，刚醒，双手绵软无力。
东方敛低笑一声，扣住她手指，摁到枕头上方。
他那手，又硬又重。
云昭迷迷糊糊想：我仿佛被鬼压！
“媳妇！”他咬着她唇角，低笑，“你怎么这么香！”
他的气息清幽又炽热，诱她自投罗网。
云昭：好喜欢！
她仰头吻上去，用最甜蜜的姿态回应他的邀约。
满榻旖旎。
*
云昭再次醒来，已是傍晚。
她恍惚睁眼，见他背对着她，端端正
正坐在榻缘。
她挪动无力的手指，触到他，戳了戳他的腰，“东方敛。”
片刻，他一板一拍地开口说话：“出门办事，迟点再回，你先睡。”
顿了顿，他表明身份，“这是法象。没正脸，不算看见。”
消息递到，法象谨守君子协定，原地消散。
上次在江里把她欺负狠了，她说过，不要让她看见法象。
云昭：“……”
他不在，她跟法象玩也不是不行？
她对着帐顶发呆片刻，闭目，入定，去找少年东方敛。
*
云昭颇有一点心虚。
上次他被仇家堵在巷子里，她没跟他并肩战斗，跑回去颠鸾倒凤，乐不思蜀……
咳咳！
眼前的画面渐渐凝实。
“……咦？”
他的卦摊竟然不在。
云昭心脏一跳——他出事了？
正忧心，忽然听到很远的地方飘来他的声音。
“免费算命！先到先得！免费算命！先到先得！”
云昭：“……啧。”
这是换了个地方摆摊，骗新人——他的伎俩她都摸透了，用“免费”把人骗到他摊前，一顿忽悠，收人消灾钱。
云昭循声摸过去。
“……咦？”
这家伙，居然没在骗钱。
有人找他算命，他敷衍至极，随便晃动几l块卦牌，草草卜个“吉”或“凶”，也不给人家解卦，立刻挥手撵人。
算命那人：“哎，你倒是教教我怎么消灾啊，我又不是不给钱！”
东方敛顶着一对青黑的熊猫眼，一脸不耐烦：“说了免费。”
算命那人：“我可以加钱啊兄弟！”
东方敛挥手撵人：“走开走开，别挡着！”
那人暴跳如雷：“江湖骗子就可以不讲职业道德吗？！”
东方敛：“……”
云昭：“噗嗤！”
听到她的声音，少年东方敛肩膀轻微一僵。
他没抬头，只摆弄着手中的卦签，薄唇一点一点抿紧。
片刻，若无其事抬眸，瞥向她。
四目相对。
他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低头，盯她。
“你……”
“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
一顿。
“我先。”
“我先。”
再次异口同声。
东方敛大度地挥挥手：“行，你先说。”
云昭：“你怎么换位置啦？”
少年的表情复杂了一瞬。
为什么换位置？
当然不是因为她久久不出现，他猜测她可能是害怕那个符，撕了也怕，所以……
他扬了扬下颌：“这边风水好。”
云昭：“哦……”
一个江湖骗子居然还迷信风水。
她又问：“你没事吧？”
东方敛哈地笑出声：“我能有什么事！叫你先走，是怕你拦脚绊手碍我事！”
云昭：“哦……”
她盯着他脸颊：“那你怎么受伤啦？”
她踮脚凑上前细看，发现他的皮肤要比三千年后粗糙得多。
风吹日晒的，也正常。
他抬手摁住她脑门，把她往后推。
他啧道：“贴我脸上了都！矜持点！”
云昭撇嘴。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没日没夜捉着她吃了又吃。矜持！
她抬眸瞪他，见这少年一身朝气，尚未完全长开的眉眼俊俏到不行。
又是另一种好看。
云昭：“……”
算了，不跟他计较。
她大度道：“该你说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反倒一愣。
片刻，他很不自然地开口：“你，这么久没出现，有事？”
云昭有那么一点心虚。
她能有什么事，就是被三千年后的他摁在床榻上，这样那样，忘记了时间。
“……没事啊哈哈。”
“哦。”
沉默片刻。
他道：“你，跟着我，什么目的？”
云昭：“都说了我是你媳妇！”
他唇角紧抿。
半晌，他认真开口：“我身子骨好，命也硬，阳气倒也不是不能给你吸。”
云昭：“？”
他继续说道：“就，你悠着点，别把我整虚了。”
云昭：“？？”
不是，明明是他像个饿死鬼似的，抱着她没完没了，怎么说得倒像她是个色中饿鬼？
东方敛一脸认命：“左右都被你缠上了，算我技艺不精，收不了你这个鬼，行，我认。”
云昭：“？？？”
她瞪他：“谁说我是鬼！我才不是鬼！”
东方敛假笑：“呵呵。”
云昭轻啧一声，抓起他的手。
东方敛：“？”
猝不及防之下，她拉着他的手，一掌摁在了她的心口。
东方敛瞳仁震荡，从指尖麻到了后背。
下一瞬间，温香软玉的触感轰得他魂飞天外。
“……”
云昭盯他：“你自己摸摸，是不是有心跳！”
东方敛用尽了毕生意志力才把自己的魂魄从头顶上方拽了回来。
他猛然向后一跳，收手，心跳在喉咙里乱撞。
他耳尖通红，瞪大双眼，震声道：“不是，你这儿，不能给人乱摸，知不知道！”
云昭：“你可以，我是你媳妇。”
东方敛深深吸气：“……”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也不行！记好了，成亲之前，不可以给任何人碰！”
云昭：“哦。”
他暴躁地来回踱步。
半晌，忽地转头，盯她。
他那双幽黑的眸子里浮起认真的神色，他道：“我可以去参军打仗，但是挣军功，没那么快。”
他挑了挑下颌，“说说，成亲，有什么条件，什么要求？”
云昭望着他。
心脏忽然一阵酥麻，一阵暖热。
她有点神智不清，鬼使神差想起了一些“要求”。
她道：“住的地方不能随随便便，要大红配大绿，能镶金边的地方全镶上。夜明珠不怕多，能摆多少摆多少。床榻要软，朱鹮翡玉孔羽翎并着北海金蚕纱……”
东方敛：“……”
他抬手，摁住她脑壳，无情打断。
“让你提要求，没让你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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