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日出于东山,晨光穿过云层倾洒树梢,露水凝光,随着鸟儿的停靠坠下,落在行人的帷帽上。柳嘉月抬起头,迎着曦光登上阔别已久的云苍山。

云苍山远在城外,早年战乱频发,前朝学士为了避难,躲到云苍山修学著书。那学士闻名已久,引得无数学子追随而来,久而久之,云苍山半山腰便成了书院。太祖皇帝一统天下后,特封此书院为“云苍书院”,并亲自为其题了匾额。

一别七载,柳嘉月颇有近乡情怯之感,平日只需半个时辰的山路,一路走走停停,今日竟费了一个时辰。

柳嘉月看着眼前用古朴端正的楷体书写的“云苍书院”匾额,敲了敲门,本以为会被拦在门外,不料她说明来意后,被带进了书院。

柳嘉月心下恍惚,七年前的云苍书院是不允许女子进出的。当初她为了进书院,不得已女扮男装,被戳穿后就被赶下了山。侍者在前边带路,柳嘉月暗下打量,院门前的松树依旧挺拔,沿着游廊通往书院深处,柳嘉月识得此路是通往山长的居所。

侍者将自己安置在厅堂,转身便告退。柳嘉月摘下帷帽,静坐一旁。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侍者便回来了。

“回姑娘,山长知姑娘舟车劳顿,还是先行歇息为好,山长已为姑娘安排好了别院,姑娘请随我来。”柳嘉月起身跟上侍者。

柳嘉月幼年丧母,父亲忙于朝事,她便在姨母家长大。得知表哥要来云苍书院进修时,她也吵着要来,姨母告知她云苍书院不收女子,以打消她的念头。柳嘉月被姨母宠上天,天不怕地不怕,故意在姨母面前装作乖顺,转过头便扮成小厮随着表哥入了云苍书院。

表哥发现她跟到了云苍书院,便要送她下山回家。但是云苍书院难进亦难出,除非犯了过错,否则未修满一年断不可随意下山,表哥只好写了一封信给姨母,以求姨母早日接自己回去。不过后来,她还是在云苍山待了三年。她扮做小厮,直到被赶下山,都未曾见过山长。

“山长有恩于先师,先师临终前时常挂念夫人病情,我远道而来,还望小哥带我去看望一下夫人。”柳嘉月并不想见山长,她此番前来只为了师父之托。只待医好山长夫人,她便去云游四海。

侍者略做思索,转了方向。山长命他安置好柳嘉月,以上客之道待她,她所求不过为了夫人,自然得依了她。

进了院子,侍者便离开了,另有丫鬟引自己去见山长夫人。丫鬟接过柳嘉月手中的帷帽与包袱,柳嘉月进了寝室,室内燃着檀香。

“夫人,山长为您请的郎中来了。”

柳嘉月顺着丫鬟掀开的帘子窥到一张病容,夫人脸色蜡黄,眼睛随着掀起的帘子张开,一双眼睛长而细,眼尾斜斜向上,应是久卧病榻,眼神黯淡无光。与自己对视一眼,柳嘉月尚未说话,那双眼睛便闭上了。

丫鬟略作尴尬,忙将自己引至一旁,道:“夫人近些天辗转于榻,夜间长醒,因而心火旺盛,怠慢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柳嘉月连忙摆手。师父曾收到过山长的信,信中告知了夫人的症状,她早已知道这位夫人有阴虚火旺之症。

“姑娘舟车劳顿,还是先行休息吧,待得明日见过山长后再做打算。”

柳嘉月随着丫鬟到了山长为她置的院落。此处离山长的院落并不远,她在云苍山待了三年,识得此处是待客的别院。

柳嘉月此次回来是为了替师父还云苍山山长之恩。七年前,柳父谋害忠臣被人揭发,自尽于狱中。那时她刚被山长赶出云苍书院,于归家途中得知父亲死讯,未见父亲最后一面便被父亲友人带走,二人远走塞外。一路上,柳嘉月拜其为师,尽得一身医术。

师父为着自己,再未回到中原故土,临死之前,将未写完的医书交与自己,并告知自己他与云苍山山长的约定。原来,云苍山山长曾有恩于师父,师父与自己远在塞外,没了音讯。半年之前,师父辗转收到山长的信,信中说到山长夫人久病不愈,欲求师父前去医治。此时师父亦缠绵病榻,只得借鸿雁托书告知暂缓之法。两月之前,柳嘉月料理完师父的身后事便启程,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云苍书院。

柳嘉月从包袱中拿出医书,此书乃是师父生前与她一同所作,二人将所见药草尽书于册,以作药典。此番来到云苍山,柳嘉月便想趁此机会寻得此山草药。

午时有侍者送来午膳,柳嘉月用过膳后便一直留在院中看书。柳嘉月起身舒展筋骨,才觉日头西斜,抬眼看了更漏,方知已至酉时。

柳嘉月本想出院子走走,她知道这院子不远处有一方僻静之地,她从前便常待在那处。谁知刚至院门,门便开了。

开门的是引她进院的小厮,那小厮忙道:“夫人现下呕吐不止,还望姑娘救救夫人。”

柳嘉月连忙跟着小厮出了院子,来到了山长夫人的寝室。

床上的夫人依旧一脸病容,许是因为疼痛,那双眸子积了泪水,不似先前那般无神,平添了些生气。

柳嘉月将手放在夫人腕上,“夫人午时吃了什么?”

“回姑娘,鹿血粥。”

柳嘉月听后便皱起了眉,夫人是阴虚火旺之症,鹿血虽是大补,却于此症无益,一般的郎中都知此症结,为何无人制止?

柳嘉月先为夫人开了一剂小柴胡汤,转过头对丫鬟道,“夫人以往的郎中在何处?”她虽然在信中已经知晓夫人的病情,心知夫人所患之症并不难医,但今日见夫人面色才知这症状比自己想得复杂,只得先询问夫人先前的病史。

“回姑娘,李郎中今日下山了。”

“他可留下了夫人以往的诊籍?”

“我去取来拿给姑娘。”

丫鬟将诊籍交给自己后便去熬药了,柳嘉月翻了翻,才知夫人产后恶露不尽,此后便经血不调。柳嘉月看得入神,余光瞥见一人冲进屋内。

柳嘉月抬眼望去,那人生的天庭饱满,脸宽颧高,一张笑脸,一派富贵之相。柳嘉月观他样貌,心下便猜到此人是师父提到过的恩人,云苍山山长。

山长看到柳嘉月,略微愣了一下,随即道:“此位便是,”山长略一停顿,“月姑娘吧?”

柳嘉月不卑不亢的见礼,“晚辈见过山长。”

山长点了点头,忙至榻前,“夫人,可还安好?”

夫人看着山长,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未曾言语。

她默默退至厅中,继续翻着夫人的诊籍。

夫人产后恶露不止,曾调养过好一阵时间。彼时夫人年轻,略一调理便好了,谁料不过半年,又开始月侯不调。柳嘉月看了药方,并无大碍。但再向后翻看,郎中竟为夫人开了许多虎狼之药。夫人乃血滞积瘀,应用温补之药,徐徐图之,且观前面的药方皆是温补之药,何故后来换了药方。

思忖间,山长走了过来。

“子兴在信中不住地夸他的爱徒,今日一见,果然妙手。”丫鬟煎好药后喂夫人服下,夫人此刻已经入睡。

“阿月愚钝,不及先师,但必将不负师傅所托,为夫人治好痼疾。”

山长面带忧色,“早年我忙于朝中之事,对晚娘多有疏忽,以致她生下珍儿后身子骨再不如前了。”

柳嘉月知道,二人只得一女。

柳嘉月心下略一思忖,还是将心中所惑问出了口,“晚辈观夫人诊籍,夫人产后不调,本用温补之药,何故后来用了虎狼之药?”

山长不禁哀道,“我夫妻二人向来琴瑟和鸣,然我二人只得珍儿一个女儿,家母,”山长略作无奈,“家母想要一孙儿,鄙人断不会纳妾,夫人为此,便信一庸医谗言,吃了些虎狼之药,谁知此后身子愈不如从前了。”

柳嘉月叹道,山长与夫人竟如此情深。

“让姑娘见笑了,我自是信得过子兴,柳姑娘来了,拙荆便有救了。”

柳嘉月看着眼前一脸和善的山长,心下一颤,他唤自己柳姑娘,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山长看着故人之女,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衣,面色白净,一张脸只称得上是清秀,丝毫没有故人的英姿。见自己叫她柳姑娘,眼前的女子略显慌乱。这下山长心下诧异,“我与你父亲乃是同科,你师父未曾和你说过?”

柳嘉月摇了摇头,师傅很少和她说除了行医以外的话。

“既然如此,姑娘就好生在此住下。”说罢便吩咐丫鬟将自己送至小院。

柳嘉月第一次见到山长其人,他唤自己柳姑娘,是为了敲打她还是想和故人之女叙旧?想到山长和善的面容,柳嘉月觉得她还是谨慎为妙。

丫鬟带着自己回到山长为她备的院子。

“姑娘稍等片刻,晚膳已经备好。”说着便要离去。

柳嘉月叫住了她,“你如何称呼?”

“回姑娘,奴叫落梅。”

用过膳后,柳嘉月便在院中赏月。

“姑娘穿得如此单薄,更深露重,还望姑娘保重身子。”柳嘉月抬眼一看,是落梅来了。

“你看,今晚的月是不是格外的圆?”

落梅望着天上的圆月,笑道:“今日是十六呢。”

柳嘉月本以为是回到云苍山之故,“原来今日是十六,天已晚了,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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