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胜，你去，探探虚实。”李继忠勒住缰绳，村道上，徒留几排马蹄印迹。
“是，将军。”卢胜拱手应道，接着跃下马，朝着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多次敲门后，还有是无人应声答，正当卢胜想要放弃，寻找下一家时，门隙开一丝缝。
“打搅了，大爷，我？”卢胜的话还未说完，门又被嘭地关上。
卢胜猛地后扬脑袋，差点被磕到额头，他砸吧一下嘴皮，压低嗓音，轻柔地喊道，“大爷，大爷，我不是坏人，我乃驻守黑水镇的边军，我们李将军特意来这乌龙村，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
“大爷，大爷？”卢胜又叫了两声。
门再次开了一道小缝，一双浑浊的眼睛茫然又惊恐地盯着卢胜。
他听到了边军及李将军这些字眼，打消了不少恐惧感，但面色仍有犹豫。
“是李将军？”老头颤声问道。
卢胜点头，又伸手指了指李继忠一行人，“是李将军，大爷能开门，替我们讲讲今晨···”
一听今晨二字，老头眼中惶恐又聚，他颤栗着身子，哆嗦在将门打开。
李继忠见状，赶紧下马，又吩咐其他将士前往村口巡守，以防再有鞑靼士兵来犯。
“大爷，贵姓？”李继忠上前，握住老头的手臂。
老头眼圈霎时一红，颤颤巍巍地扶着李继忠的胳膊，艰难地坐在院中的破落石凳上。
“李将军，老朽姓余，乌龙村人，我那我那。”余老头还未说完，便哽咽地再无法吐出一字。
李继忠拍拍他的肩膀，叹息着，“事已至此，万万要保重自己身子呐。”
“怪我，怪我们，对鞑靼那蛮族太多放心纵容，这才让村民遭受如此的欺凌。”李继忠鼻头有酸涩，手指也僵硬起来。
“李将军莫要把罪责一力承担，谁又料得到，原本已经恢复互市，和平相处，岂料那鞑靼鼠辈，毫无诚信，不守信诺。”余老头一边抹泪，一边哭诉。
“我那可怜的孙子，他才八岁呀，八岁。今儿一早，提着竹篮出去，人就没了。”余老头趴石案上，大声呜咽起来。
老余家就只有他与孙子相依为命，这下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遭受得住这重创？
李继忠起身，握着配刀的手不住地颤抖，他深深地呼出两口气，压制心头怒火。原以为，修筑好金边壕便可保边境安宁，原以为顺宁王继位，恢复互市，从此两国便相安无事。
可十年前的惨事，又再度上演，终究是不该相信那言而无信的蛮族。
李继忠抬手，示意卢胜。卢胜会意，立即从怀中拿出一袋钱，双手奉上。
“大爷，我死不能复生，李某没有办法让你孙子再活过来，这些银两你留着备用。”李继忠合眼，半晌，又睁开，“我定会斩杀鞑靼人的头颅，替你孙子，替乌龙村无辜枉死的村民报仇。”
“李将军，我不要银两，我这把老骨头，拿钱还有何用？”余老头跪下，拽住李继忠的手，“给我一把刀，我要随你们一起杀过去，替我孙儿报仇。”
“大爷？”卢胜扶起余老头，“上勐杀敌，自有我们边军来做，我大炎军队的职责便是保疆土护百姓。”
余老头抽泣地已是说不出话，卢胜将钱袋塞进他手中，又紧紧地按住。
李继忠离开余老头家，又吩咐卢胜，拿出出发前整理好的银两及粮食，将死于鞑靼士兵手下的百姓清点造册，分发帛金。
“卢胜，去往村肆，了解粮仓损失，春播种子紧缺，我急报回京朝户部讨要。”李继忠说完，便纵马前去村口，听将士回报，鞑靼士兵烧杀掠夺过后，将那些妇人和孩子丢弃于金边壕以北的荒凉地，任由野狗老鹰啄食。
李继忠带着三十士兵，往北边村口而去。卢胜则前去村肆，找到村正，将被烧的春播种子与粮食清算出来。
“李将军，在那。”李继忠身后的士兵指着金边壕北边的荒野。
此时正值春分，金边壕以北还未生出嫩草，只有一片枯黄。
李继忠扯起马儿的缰绳，从金边壕的小堡垒下，穿过去。
暮色将至，昏暗的荒野与血腥的气味引来几只野狗野狼。李继忠跃下马，走近，鼻翼抽动着。
那些妇人、孩子衣衫被刺破，皮肉绽开，还有几人连内脏也暴露在外。李继忠紧紧地攥紧拳头，牙槽狠咬，似乎快将自己的牙齿咬碎。
“将军，这该如何？”旁边一小将问道，声音在发颤。
李继忠脱下自己的披风，又解下山文甲，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堆还未腐烂的尸身。这些都是大炎的百姓，皆是手无寸铁的妇人和孩子呀。
众将士见状，也解下自身的外袍与甲衣，跟着上前。
李继忠蹲下身，摊开自己的披风与甲衣，小心翼翼地将孩子的失身抱到上面，再裹好。
距离鞑靼士兵虐杀，已过去五个时辰，这些尸身已凝结收缩，硬化变得僵直。李继忠与将士们分别将他们包裹起来，放到马背上，带着他们穿过金边壕，回到乌龙村，回到了大炎国土。
乌龙村的村肆，卢胜已经完成春播种子的清算，他收到名录，揣入怀中。远远地听见马蹄声音传来，是李继忠带着将士们回来。
乌龙村的村民，在惴惴不安的整日关门闭户后，纷纷走出家门，来到村肆。
在看见自己的亲人，被残杀后的惨象，连哭泣的力气也没了，只是愣愣地看着。
李继忠留下三十士兵戍守在乌龙村，又朝卢胜交待，回中军帐后，立即再派在理士兵前来。
乌龙村的百姓，绝不能再次被鞑靼践踏残害。
京城禁宫内，禇亦枫将李继忠快马送来的军报置于御案上，面色沉郁，端着茶盏的手颤栗。
“陛下，陛下？”冯安伸手稳住褚亦枫，又朝小顺子疾呼，“传太医，快。”
褚亦枫已连着三日宿在养心殿，阿古拉前段时间才离京，鞑靼内部政变，多年的破寒互市，转瞬又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