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15号(1 / 1)

虽然很抵触,但孟蕾还是坐上了应亓的车。

后座,两个人。

孟蕾昨夜手腕被拉的触感还清晰可溯。

她摸不透为什么男人愿意帮忙,也没胆子问。眼睛从手腕挪开上移,竟从后视镜看到了他的脸。

一张……称得上无可挑剔的脸。

昨天环境昏暗,气氛剑拔弩张,除了那双颓然的、像清晨湖泊被雾气笼罩的眼睛,她都没注意到其他。

眼前的应亓眉目低垂,专心于手上的工作,反而让他勾勒得当的脸部线条和微张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显得格外相得益彰。

孟蕾一时间忘了陌生人间的距离,坐姿稍微放松了点。

应亓敏锐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抬眼,正好和后视镜中的目光撞了满怀。

两厢对视,和昨晚一般的毫无准备。

这次却是应亓先移开了视线。

“去哪儿?”他平直地问,仿佛前一晚对着这张脸无法自持的另有其人。

孟蕾回过神,仓促掏出纸条回答:“15号。”

应亓听到数字,脸色顿时一变:“你去那儿干什么?”

拢云蜀住户不多,开盘伊始,好数字极其难抢,吉利数字讨彩头,越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越信这个。应家优先权在手,挑了1号作为主宅,又因当时正逢应亓十六岁生日,应父便送了一幢做生日礼物,让应亓自己挑。

应亓说自己单字“亓”,谐音“七”,又是十六岁生日,便挑了16号的宅子。

15号刚好在它旁边。

之后应家计划移民,将1号住宅出手,应亓搬去16号住了两年。在那里,他认识了季生生。

她的房间原属于季羽秋,乍然换人,应亓极不习惯,好几次砸完玻璃女生露出头来,他才想起对面屋子住的是谁。

少年咳嗽一声掩饰,用口型传达“叫你哥来”,季生生每每丢下笔,趿着拖鞋吧嗒吧嗒跑去对面,叫季羽秋。

先是听他们俩聊游戏,逐渐地季羽秋就退出了窗口。15号和16号的二楼小窗,成了应亓和季生生的专属。

高三有一阵子,应亓迷上了摄影,白天在学校拍完,晚上回来尝试夜景练习。深夜来砸15号的窗,季生生拉开窗帘,浓重夜色里应亓骨架清俊,站在书桌前朝她按下快门,季生生怔忡的表情被相机定格。

他偷袭得逞,笑得恣意。低头看刚刚拍下的满意作品,隔着悠然月色嵌在对面楼的窗口,暖黄灯光下,全然不知自己也像一副年代久远的画。

孟蕾看他侧颜,实话实说道:“找张先生。”

“15号没有张先生。”应亓敛住神色,隐隐有压迫感,“你到底去干什么?”

“说了,找张先生。”孟蕾还是坚持。

应亓在路口把她放下,孟蕾低声道谢,没发现车就停在了隔壁。

眼前复式小楼洁白如玉,门口的围栏像新修的,还挂着几滴凝固的漆痕。

孟蕾手心出了些汗,在裤腿上拭去。抬头看,确实是15号。她走进几步,越过庭院里满栽的花向里张望,看到一个妇人正在浇花。

意外之喜,不用敲门了。

“阿姨,您好。”孟蕾张嘴,发现嗓子紧张得发干,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问,“请问这里是张先生家吗?”

园中的人抬起头,定睛瞧清人的刹那,手中水管猛地脱手。

“生生……小姐?!”妇人快速跑近一把抱住人,防水靴带起的水滴溅在孟蕾光裸的小腿,吓了她一跳。

她看着阿姨身后摇晃不断的围栏门,惊魂未定地手抬起又放下,小声说:“阿姨,我……我来找张先生。”

隔壁16号二楼房间窗帘后,应亓点在桌上的手指缓缓停下。

是巧合吗?

原来不只他认错。

秦姨是季家远亲,在季家呆了二十几年,抱过季生生,也带过季羽秋,16号易主后也一直为季家工作,如果连她都认错……

再看楼下二人,一个痛哭流涕,一个不知所措。

孟蕾面带尴尬:“我叫孟蕾,请问张先生住这里吗?十年前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张先生帮助过我,我想……”

“孟蕾?”秦姨止住眼泪,离远了些端详她,手却还牵着。

“是,”孟蕾点头,“他可能不记得我了,我这儿有……”

她正要证明自己身份,却见内院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一身裁剪极佳的家居服,飘逸的裙摆拂过院内的草,停住。

是赵淑曼。

“秦姨,谁来了?”

应亓在二楼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却看到二人把孟蕾领进了门。

他耐着性子又在窗口站了一会儿,十分钟过去了,孟蕾都没有出来。

他下了楼。

十八岁的时候觉得两栋楼之间不过几米远,是一粒石子就能破开的简短距离,季生生去世后,季羽秋也远赴英吉利,现在重走这条路,却觉得危险之处便如布满雷的无人区,连多迈出一下都要经过莫大的思虑,仿佛走在刀山火海,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应亓沉重脚步停在两栋楼之间,终是没有再往前。

不行,布局这么久,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若无其事望了望紧闭的门扉,准备回去。下一秒,却听一声怒喝,孟蕾被扔出了季家大门。

刚刚还抱着她流泪的秦姨此刻化身恶毒妇人,一路推搡着孟蕾,边骂边喊,转眼间,孟蕾已被推到围栏外。伴随“哐哐”两道关门声,她刚好跌倒在应亓面前。

一身灰尘,摔得结结实实。

孟蕾在地上坐着,擦破的手掌心里握着一样东西。应亓没有看见。

他只看到她委屈下撇的嘴角,满满两眼眶的泪水忍了半天,还是落了下来。

怎么连哭起来都一样。

总是这张脸,总是这个表情,她一哭好像全世界都错了。

应亓攥着拳,死命地将双脚控制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女生在原地哭了很久,再拍拍裤子上的灰,站了起来。

孟蕾抹干眼泪,低头发现不光手掌,膝盖也擦破了。

应亓已经走回16号门前,背对15号的监控上了车,对副驾的小唐轻声说:“开车,去大门边守着。”

孟蕾一身伤,摸索了半天走到出口。保安见她风风光光坐应总车进去,眼下狼狈追着尾气出现,不禁感慨一向矜持自律的少东家,居然也有拈花惹草被人找上门的一天。

真是世风日下。

不过这位也真惨,别人傍大款都是房子车子拿了管够,这少东家怎么还动手了?

禽兽啊,禽兽……

保安连连摇头目送她一瘸一拐地走远,没想到他口中“禽兽少东”的车从另一侧跟了上去。

孟蕾再一次坐上应亓的车,感觉和做梦一样,尤其当应亓拿过药箱要帮她处理伤口。

高档住宅区,她软磨硬泡一天都进不去的地方,应亓一句话保安就放行了,而且她还听到对方叫他“少东”。

那岂不是……

孟蕾喉头一哽,手莫名抖了一下。

“嘶——”

应亓拉过她的手握住,声音和温度一样令人安心:“别动。”

他蹙眉凝视女生掌心,饱满鲜艳的红,被路面蹭花的纹理掀起薄薄的皮肉,触感柔软如天鹅绒,却像划在他心底的刻痕。

应亓低头不语,沉默地帮她裹上纱布。

也不知应大少爷含着金汤匙出身,这一身熟练的包扎手艺从何而来。

孟蕾这样想着,不小心问了出来。

应亓深深看她一眼,思绪万千,末了只会一句简单解释:“以前有个朋友总是受伤。”

这个“朋友”既指季生生又是在说季羽秋。

堂兄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顽皮心性,爱挑战规则,奔赴冒险。

季生生转来云城前在别市生活,远离父母,季父怕她受欺负,小学便送去散打、柔道。季羽秋第一次把人惹恼,收获一个动作标准的过肩摔,完美体术让他哀声叫唤了两个星期。

不过应亓是从来不管季羽秋死活的,对方控诉他有句最经典的言论:“她是我妹妹!我才是你兄弟啊应亓!”

应亓沉稳持重,唯有碰见季家儿女才会露出一两分鲜活个性,如今更是没有了。

他把孟蕾放在最近的地铁站,就算好人好事做到底。

“小唐,”后视镜中的女生远到看不见,应亓才说,“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

小唐从孟蕾上车就一直装隐形,这时赶紧调出手中资料:“查了,身份都对得上。”

笔记本屏幕上是女生大学入学时的档案照,出生年月和籍贯等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她原籍在哪儿?”

“北方一个小城,十几岁时和家里人一起来的云城。”

“这几天你去北方一趟。”应亓不死心,说给小唐也说给自己听,“查清楚了,还有她和季景明到底是什么关系。”

“亓哥你是怀疑?”

应亓闭上双眼,算作默认。

孟蕾千里迢迢来到云城,照着季家老宅却说找什么“张先生”,而秦姨先是对着她痛哭转眼却又把人轰走,赵淑曼却对这张与季生生八九分相似的脸毫无反应。

太奇怪了。

应亓想,小唐要去北方查证,孟蕾也得留在云城。

-

季景明今日在外地参加慈善项目,这几年他一直致力于此,希望小学都捐了不下十所,还资助许多贫困儿童。不过倒不是怕阴德不保特地行善,而是借此打通关系,在生意上获取多方面支持——一点点小钱换得许多项目开绿灯,是最划算的交易。

赵淑曼打来电话时,他正和项目合作人洽谈正浓。对方眼睁睁看着和善的季总忽露凶光,和颜悦色消失,狠戾的眸光扫过来,叫人一怔。

“不好意思,夫人传唤,先失陪了。”

生意场上混的,谁不是三情四情,但季景明的专一却也是出了名的,这么多年愣是没一个人听说他在外头传出什么风流韵事。

一时传为云城佳话。

不过这段美满姻缘的本质倒不如面上露出的情深意浓,而是纯粹的利益关系。

十年前,季景明兄弟阋墙,设计同父异母的哥哥季业成一家,一夜之间,季氏换人掌权。他仗着私生子身份无人知晓,顺理成章坐上季氏董事长之位,前后因果手段如何狠毒,只有赵淑曼知晓。

夫妻携手独揽庞大商业帝国,如今十年过去,早就是一根绳上同生共死的蚂蚱,明面上自然会给对方把面子做足了。

季景明深夜赶回家,赵淑曼靠在客厅沙发,美酒音乐,云淡风轻地看着自己丈夫。

“你电话里说今天季生生来家里了?”

“隔壁那小子带她进的门。以为控制了监控我就什么也查不到,呵呵,毛头小子一个。”

季景明:“来找我的?”

“是啊,你亲生侄女被你害死双亲,还惦记着给你还钱呢。”

赵淑曼斜睨杯中摇晃的酒液:“难为她这么多年一个人养活自己都费劲,还要给你这个杀父仇人报恩。”

季景明从鼻孔处哼笑一声:“既然送上门来,那就不能怪我赶尽杀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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