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我是去救人的。”
姜铃闭了闭眼，最不敢回想起的画面瞬间充斥在脑海中。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打在身上，很快就让衣衫湿透了。
有人躺在泥泞的角落，脸色惨白地闭着眼，不知死活。
有人被一群戴着面罩的人抬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喑哑的咳嗽，声音像是破了风的鼓。
“贵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瘦骨嶙峋的女人伸出如同枯枝般的手，紧紧抓住了姜铃的衣裙，她的右手抱着一个面色青白的婴儿。
“大胆刁民！快放开你的脏手，这位是五殿下！”
地方官员见姜铃被人缠住了，连忙上前呵斥。
姜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官员瞬间噤声了。
她将手中的伞往女人的方向靠了靠，帮她遮了一些风雨，又伸出手去探婴儿的鼻息。
跟在身后的侍卫急声提醒道：“殿下！小心瘟疫！”
不久之前，一场瘟疫席卷了整个大启，目前还没有找到任何的治疗办法。
这个村庄正是遭受瘟疫最严重的地方。
所有人都怕死，朝廷中除了萧星衍，竟无一人敢去探查情况。
萧星衍离京后，姜铃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先斩后奏。
她带着一众心腹悄悄离开京城，后来才知道消息的皇帝和皇后吓得不轻，急忙下令让当地官员务必保证姜铃的安全，不然就提头来见。
姜铃收回手，对上眼神希翼的女人，沉默着摇了摇头。
她怀中的婴儿已经死了，无力回天。
女人一下子跪坐在地上，眼底的希望瞬间破碎，手死死抱着襁褓，嗓子里发出凄厉的哀鸣。
手中的伞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雨顺着脸颊滑到雪白的脖颈沾湿了衣襟。
透过雨雾，姜铃看着面前的人间地狱，眸光黯淡。
睫毛上沾着雨水，朦胧了视线，她却在恍惚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暗处，静静地看着自己。
……
姜铃垂下眼，轻声道：“那些人都救下来了，可惜……”
钟棠礼微微屏息，等待着下文。
姜铃却收了声，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钟棠礼识趣地没有追问，看着她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敬佩，“您一定救过很多人吧。”
姜铃眼睫一颤，嘴角轻轻扬了一抹笑，“是啊。”
她救了成千上万的百姓，拯救了一个个破碎的家庭，功德无量。
钟棠礼盯着她脸上淡淡的笑看了一会儿，心里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
这个奇怪的感觉，许久之后才慢慢消失。
……
遥望远方，熟悉的村庄渐行渐近，犬吠声隐约传来。
一路上，钟棠礼渐渐变得沉默。
到了家门口，她才开口说道：“家里可能很乱，您要不在这里等等，我进去收拾一下。”
姜铃摇了摇头，打量着眼前的这栋小房子。
比她很久以前去过的村庄好太多了。
“不用麻烦了，这里看起来还不错。”
钟棠礼抿了抿唇，心里想着姜铃一会儿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她带着姜铃往里走，突然碰上了一位中年女人。
钟母看到钟棠礼的时候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回来了？！”
钟棠礼心底毫无波澜，面无表情道：“难道我不能回来吗？”
钟母皱了皱眉，刚想骂她，突然目光一转，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人。
她瞬间睁大了眼，盯着姜铃挪不开眼。
“招娣，这位……是你的朋友吗？今年多少岁了？叫什么名字？有对象了吗？”
钟母就像是看到了什么香饽饽，连声问道。
钟棠礼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大声喊道：“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叫招娣，我改名了，我叫钟棠礼！”
钟母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改名字的事我并不知情，迟早给你改回来！”
招娣……这种用意极其明显的名字让姜铃皱了皱眉。
对上姜铃，钟母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对她讨好地笑了笑，温声道：“你是招娣的同学吧？哎哟，长得真美，我看电视里的大明星也没有你漂亮！”
“你有男朋友吗？我给你介绍一个吧，我亲侄儿今年二十九了，你别嫌弃他岁数比你大，成熟男人更会疼人，你……”
“妈！”钟棠礼气得身体微微发着抖，不可置信地打断她：“你给我朋友介绍那种废物？你觉得他配吗？！”
钟棠礼知道表哥是什么德行，从小被全家捧着长大，一身恶习，目前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每天在家啃老，这种人给姜铃提鞋都不配。
钟母厉声道：“你嘴巴放干净点！你表哥哪点不好了，人长得帅，家里又是做生意的，如果不是眼光高，早就结婚了！”
她看向姜铃，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我侄儿肯定会喜欢你的，放心好了，他家里有钱，你要多少彩礼尽管开口。”
姜铃沉默着没有说话，看着钟母的眼神有些怪异。
她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钟母说的话上。
不等钟棠礼发火，姜铃突然出声道：“你的面相不好，子女缘薄，晚景悲凉。”
钟母愣了一下，意识到姜铃在说什么，脸都绿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钟棠礼听到姜铃的话，心里竟生起一丝痛快，不由苦笑。
自己也算是狼心狗肺的人了，听到母亲晚年悲惨，竟然会觉得痛快。
“我朋友擅长算命，算得很准。”
钟母本就是个十分迷信的人，见姜铃这么年轻，只当她是故意说些不吉利的话膈应自己，立马翻了脸。
“哪来的骗子，再胡言乱语当心我报警！”
姜铃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们长得不太像，一只凤凰落在了鸡窝。”
话音刚落，钟母的脸色大变，伸出手想去推搡姜铃。
“滚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钟棠礼赶紧挡在前面。
钟母的力气很大，此时更是像疯了一样，非要将她们赶出门。
钟棠礼本来想跟她理论，却被姜铃扯了扯手。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让怒气上头的钟棠礼瞬间冷静了下来。
“先走，我有事想跟你说。”
被赶出家门，钟母当着她们的面将大门落了锁，“以后每个月定时打钱回来就够了，家里房间不多，你的房间已经改成你弟弟的书房了，没地方给你住。”
钟棠礼定定地看着她。
失望太多次，再听到这种话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