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车回去换衣服，突然的，我也觉得换上地摊货有了自信，和人打交道需要平等。
换上衣服回来的车上，我又想到了一件事儿，我不能莽撞，牛犇可以，大当家的不可以。
去教训张茂林，这件事儿迟早会传到帮里，我把这件事儿算作，我大当家的出手，帮帮里干的第一件事儿。
这事儿不能干糊了，以后没了威望，必须干彻底，就必须查清事实，再也不能别人说什么，事实就是什么，我已经离开了棋牌室，我要做我自己。
见了牙签叔，见他神色有些慌张，我提出，先不去见张茂林，去医院，见见你的儿子张世，我准备了五百块钱，算是看他的见面礼。
“什么？五百块钱？见就见了，你拿什么钱呀？”
“我记得叔跟我说过，张世跟我同岁，身高、胖瘦跟我差不多，我的这身衣服，叔就是仿着儿子的尺寸给我买的，我穿着合身，你跑一趟就把事儿办了。”
叔听我这么一说，没再说什么，反倒是他伸手去拦出租。
好吧，他拦就让他拦，我不去阻止他。
一辆出租车停下，他不先上车，抢着去交钱，给了一张二十的，说去市医院，不用找了。
司机接过钱去，我们上车，然后打表。
我知道司机不找麻烦，大概是因为我在，最后会多退少补的。
到了医院，司机又找给牙签叔三元钱，牙签叔高兴地接过来，一个劲儿得点头。
下车后，牙签叔说，他也常打车，市区跑，无论去哪儿都是二十，今天第一次遇到找回三块钱的事儿。
我想了想，牙签叔打车的时间，大概都是大早上，去赶婚礼现场，怕迟到了，给司机二十元钱，算是喜钱，司机也不找了。
我问了一句，来判断我的推断。
“叔，你常打车的时间是？”
“平时我不打车，舍不得钱，就是误了婚礼的时间点，我就打车，看我这穿着，司机都知道，我们是去赶喜的。”
完全吻合。
这件事儿我不去想别人怎么样？不是要和苏青柳、杨波打交道，想的多的是人品和道理。
这是和随便一个陌生人打交道，想的是买卖，如何做买卖？
见了张世，确认了他住院动手术这个事实，一直是牙签叔的老伴和二儿子在照顾，把牙签叔腾出来，就是让他多挣钱，多给家添补一些费用。
我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快乐，也了解了这个家庭，张世从小心脏不好，随时有失去生命的危险，张世的弟弟张让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考上了一个省城的私立大学，学的是经济管理。
私立大学学费高，他念了一年，打算不念了，全家就指着他出成绩呢。
哥哥听说弟弟要放弃学业，有点急，赶马车拉石子，卖到建筑工地挣钱。
拉了三趟。
第三趟马车惊了，把他摔下车，石子砸到腿上，骨折，需要截肢，没钱，就借到了张茂林头上。
这些都是基本情况，最让我感到吃惊的是，全家人并不知道牙签叔在市里干什么，就知道他在市里打工，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每个月都能往家里拿钱。
张茂林知道张金柜在滩市干什么，一个村的，都姓张，还沾点亲戚。
等我撂下五百块钱，返出来的时候，牙签叔追上我，低声告诉我，张茂林就抓住了这一点，借钱时敲诈他，如果不增加利息，他就不借。
这件事儿对上号了，我自然高兴，点头。
牙签叔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见没人跟过来，又低声、带点怒气地说。
“这些我都认，最让我气愤的是，这才借了钱几天，找上门来朝我要，连本带利必须还，不还，就要拿我打的借条起诉我去，你说说这人，钱生钱，几天就翻倍，这在老家，打听打听，没听说过，损到家了！”
这个我在棋牌室没有听说过，高利贷倒是没少说，都是团伙，害人的，可他这个说起来，和棋牌室说的又不一样。
棋牌室说的，一个是别上当，一个是上当了报公安，警察会把坏人抓起来。
钱生钱，这是买卖，买卖我刚要做，涉及不到那么深，我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从苏青柳那，我已经有答案了，论人品，这个张茂林不怎么样，是需要我牛小牛狠狠教训的。
确定了这一点，我很有信心帮助牙签叔，出出这口恶气。
牙签叔见我不言语，走到一旁，摸出一个老式破手机来，打了个电话，就嗯啊了两声，来到我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知道，刚才那个电话是打给张茂林的，便向出租排队拉客的前面一辆车走去，拉车门上车。
“农贸一条街！”
牙签叔说完这一句，低头，看着手机摆弄着。
我知道这种心理活动。
棋牌室有位略懂心理学的人说过，这是在缓解压力。
我在想。
如果我有家室。
我是有过家，苏梅给我安排了一个现成的买卖，现在看来话不错，就缺个孩子，没有孩子的感觉好像也没个室。
如果我有个家室，有个孩子又是张世这样，我能怎么办？
我也是没词儿。
我没三头六臂。
我有……
我现在有点牛逼，主要是我身上有牛犇的武功，我牛小牛还有点聪明劲儿。
想这些干什么呢？
想这些太有必要了，这和我的信条有差错，又一次我要谈这个事儿。
不是有饭吃有衣穿就行，那是对于我，对于我在棋牌室三年的状态，可对于我有了家室，我得挣钱啊。
农贸市场一条街，走进去，道路两边全是摆地摊的，再走几步，发现卖同一种货物的都挨在一起，出去很远。
牙签叔在一家服装摊前停了下来。
在摊前蹲着的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站起身来，看着我，问我看中了哪件儿，都是新进的货，穿的出去。
我开口问。
“你叫张茂林？”
张茂林一愣，立刻看一眼牙签叔，对我点点头。
“不错，我就是，有嘛事？”
“没大事儿，我就想问问，都是老乡，你为何放高利贷？”
“你是谁呀你？”
这话一出口，从他的身后窜出一条大黄狗，没有任何动静，冲着我，狠劲儿扑来。
我不躲不闪，轻轻一抬手。
一把横握手，掐住了狗鼻梁。
狗发出了泄气的哼哼，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