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死破梦(1 / 1)

“空口白牙,原来侯府竟这样随意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

那先前跟刘妈妈一同进来,见事不好又逃走的仆妇啐了一口,怕重蹈刘妈妈覆辙,只能躲在老夫人身后狐假虎威。

“西角门的家丁,个个都知道你趁着小侯爷不在,引人进你卧房!你还敢说清白!”

“哦,你倒比我清楚?”

眼下正愁不知如何找那外男,这仆妇简直是送上门的线索,温如景顿时来了兴趣,两眼放光的样子好不吓人。

“那你说说,那人姓甚名谁是何官职?家住何处可曾婚配?说不出个好歹,便怪不得我告你一个刁奴欺主了!”

仆妇被夺命连环问撞得脑子一懵,呆愣片刻,看到温如景脸上难掩的兴奋,忽然灵光一闪,这怕不是她在故意搅局蒙混过关?!

好哇!被我识破了!

仆妇顿时气势大盛,叉腰喝道:“休要胡搅蛮缠!你二人做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哪敢亮出真身!”

“呵,这有何难?既然你说人人都见着了,那便叫人绘出图来,张贴全城便了,想来安定侯府着意要寻个人,应也不难。”

温如景生怕她跑偏,连忙出谋划策:“而且既然西角门家丁都见了,那挨个问过去,总能问出点什么来吧?衣着打扮高矮胖瘦,总能知道吧?画幅像而已,安定侯府不会掏不起这点笔墨钱吧……”

“你!”

仆妇噎了一口,心中惊疑不定,早知便不跳出来了!以前也没见她竟这般伶牙俐齿,真是老马失前蹄!

这仆妇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眼见着要往后缩,温如景暗道不好,连忙上前一步,吓得那仆妇倒退失据,险些一屁股摔倒坐死小莹。

见状,温如景很是纳闷。

“你逃什么?”

仆妇瞪大了眼:“谁……哪有!谁逃了!我没有!”

“那你这……”

温如景一敲掌心,恍然大悟:“该不会是你没见过吧……哈,你躲闪什么?原来你竟在编瞎话啊!”

那仆妇当然没有亲眼见过,只是道听途说,眼下一时词穷,憋了半天,又怕她真去告官,努力缩着肥胖的身子,像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瘸腿黄鼠狼。

爬了两步,手指突然触到一片华美冰凉的衣料,顺着往上看去,是老夫人那张隐忍愤怒的脸。

她立刻换了一副哀戚的面容,不敢再动。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眼下仆从众多,老夫人已心中厌烦,但此事已捅到台面,她必要有个决断才行。

清咳一声,看向全似换了个人的新妇。

“谭春菡,你借公主之势高嫁入府,绮罗金玉,不曾短缺,吾儿待你不薄,你背着他做下这等腌臜事,他也不曾休弃。”

老夫人话锋一转,冷声警告:“若你现在放了刘妈妈,今日之事,我也会教他不再追究……”

“看来真是没有外男了。”

温如景不耐烦地打断,扫了一眼惊恐得快要昏厥过去的刘妈妈,暗道老夫人要息事宁人,“外男”一事多说无益,与其在这里同这些梦中人偶纠缠下去,不如尽快脱身。

想到此处,她心下一横,咬牙正要动作,却不知被什么打中了手腕。

银簪坠地,刘妈妈连忙连滚带爬逃至老夫人脚边。众仆妇一拥而上,将温如景按跪在地。

昨夜记忆翻涌上心头,凌迟活埋之痛沿着脊柱攀升上脑,温如景打了个寒颤,愤怒抬头,将这群梦中假人的嘲讽刻进眼底。

那出手阻她的人,也在此刻披着一身朝阳踏进她冰冷的凝视。

他入内来,嫌弃地扫了眼满屋杂乱,教人腾出片空地,搬来张宽大的梨花木椅摆好,才终于舒展眉头。

从始至终,视线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片刻,仿佛方才用暗器偷袭的不是他。

正是公主府第一护卫,林观憬。

温如景剜了他一眼,暗暗记下这笔仇。

好你个林观憬,你给我等着,出了幻梦,本宫要你好看!

然后很快,视线便被庆宁公主吸引了去。

虽是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惊讶。

竟真是她!

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先是她含恨自尽,再是辽王造反,自己被凌迟活埋。再睁开眼,不仅回到了死前,还交换了人生?

……这是哪门子道理?

温如景更肯定这是幻梦,为破局也顾不得这点疑惑了,连忙扬声叫住对方。

“公主殿下!”

自己叫自己,还真是诡异。

温如景心头叹了句,面上却装作一片惶急。

“公主殿下,我是被冤枉的,求殿下为我做主!”

没办法,原本世界便是如此。但凡她哀哀哭泣求自己相助,自己必定要为她撑腰做主。

只有那么一次救之不急,便惹来幻梦奇祸,温如景实在是怕了节外生枝了,只愿这样演下去,能尽快结束这场荒唐幻梦便好。

于是只好强打起精神,酝酿好情绪,一脸哀婉凄苦地凑上前去,连膝盖压到方才“暗器”的剧痛也咬牙忍了。

“公主殿下……”

“春菡别怕,我自是信你的。”

假公主握住她的手,目光比她还诚恳温柔。

温如景噎在原地,绝望地闭了闭眼。

完球,她这样子……该不会也是假人吧?

真是苍天无眼啊!

温如景满腔悲愤无处宣泄,直愣着两眼呆在原地,比假人更像假人。

看在公主侍从眼里,她是被折磨得麻木呆滞,又被公主及时雨般的营救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看在侯府人眼里,她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演戏比戏子还真,惺惺作态实在令人作呕!

两方人看向彼此,都觉得对方神态怪异又尴尬,只有站着公主身后的林观璟,一脸面无表情。

好在公主贴心又温柔。

“春菡,你还好吗?春菡?”

温如景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含糊着胡乱点点头,由着对方将自己从地上扶起来。

“春菡,坐。”

温如景乖乖坐在床边绣凳上。

“春菡,喝点水。”

温如景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

“春菡……”

温如景终于回过神,忍不住抬手打断。“你……咳,公主也请喝茶。”

公主脸上笑意凝固了一瞬,但仍旧端庄得体。

温如景不耐烦再装情深义重,顶着林观憬冰冷的目光淡淡吩咐:“我与公主有些体己话要说,闲杂人等退下去吧。”

闲杂人等。

老夫人自然知道是在说她。

脸上阴晴变换了一会儿,见公主没有挽留,只好狠狠瞪了温如景一眼,在林观憬的逼视下领着一大群人不甘离去。

其实林观憬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她眼神有意无意往自己这边扫,不也是在点自己这个闲杂人等么!

哼!

看在公主面上,不予她计较!

林观憬踏出房门,反手将门关上,拳头捏得嘎吱响。

房中二人自然什么也没听到。

温如景满意地笑笑,随手拨了一下额前碎发。

“公主殿下,缘何来此?”

记忆中谭春菡自尽时,自己正忙着翻看涝灾后百姓安置条疏。可她却主动来侯府了,那她到底是不是幻梦里的假人?

温如景盯着她,却只看到一双充满关切怜爱的如水眼眸。

“听说你和离不成,想要上吊自尽,我如何能不赶来看你?”

“庆宁公主”身子前倾,突然闪电般出手,将温如景的手牢牢攥住,浓密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一颗晶莹的泪珠陡然滑落。

“春菡,你好傻!真的!”

“……”

“你怎么能丢下我,为了不值当的人去死!”

“……”

“你如此轻贱自己,我如何能不赶来看你!春菡……”

温如景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使劲挣扎着将手收回来。奈何对方早有预料,竟攥得更紧了,一时挣脱不得,倒让脸上痛苦的神色真了几分。

“不,公主,其实我想通了,真的……”

“我不听!你定然是在骗我!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温如景头大如斗,一阵无语。

谁爱说谁说,我没说!

温如景继续使劲。

“公主,你听我说,我真的想开了……”

“你休要骗我了罢!”

她忽然睁大美目,不忿地起身,温如景正要憋着劲用力,没防备一个仰倒向后翻去,心瞬间跳到嗓子眼。

靠!阴沟里帆船!

温如景咬牙扣住桌布,险险稳住身形。

“公主……”

“唉,春菡,莫要再寻短见了,我替你想想办法吧……”

什……么?

温如景抬头,惊愕地发现庆宁公主已站在她三步开外,只留给她一个哀愁的背影,发丝沐浴着慈悲的金光,好似救苦救难的菩萨。

可惜温如景不信神佛。

不仅不信,还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往无前地走自己的路!

但这“菩萨附体”的璀璨光芒还是让温如景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地感到恶心——

有你我才真的要寻短见了!

“公主,其实我真的没事了……”

为防止她继续车轱辘话来回绕,温如景连忙转移话题。

“其实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公主!”

对方明显一愣,怔在原地。

这次轮到温如景一脸诚恳怜爱地握住她的手,恰到好处地轻蹙黛眉,露出悲天悯人的哀容。

“我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温如景看着她的眼睛。

“梦里我才是公主,我遇到了逃嫁的你,将你藏进我的轿撵……”

对方一愣,眼神逐渐迷离起来,温如景心头一喜,循循善诱。

“我送你珠钗宝奁,你为我裁了新衣,还亲手在领口绣了一朵紫色小花,祝我韶华永存……”

假公主怔怔呢喃:“紫色……小花?”

“对,紫色小花!”温如景大喜过望,趁热打铁:“那朵花是……”

“是……”对方朱唇微启,犹豫了一下,小心试探:“是……夕颜?”

温如景忍不住兴奋地跳起来:“哈哈哈!你想起来了!”

“哈哈……”她也掩唇而笑:“我想起什么来了!”

温如景:“……?”

“好啦,别闹啦。”

她笑够了,拉住如遭雷劈僵在原地的温如景,宠溺得令人心梗。

“我知道你不开心,可你也不能编这么拙劣的笑话来哄我吧?”

拙劣的……笑话?

温如景僵硬地转头看向窗外。

春意盎然,鸟语花香,一派生机勃勃。

她又看向“庆宁公主”。

眼波流转,笑意温柔,一派端庄娴雅。

不!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温如景抱住脑袋靠着墙慢慢坐倒在地。

假公主还在劝说什么,她竟一个字都听不真切,眼前事物也渐渐模糊,扭曲成死前火光冲天的残垣。

不……

她睁大眼,那分明是她二十年间的日与夜,每一年,每一天,一个时辰,悲欢离合,都是她亲自走过的,绝不是假的!

不知过了多久,温如景再抬头时,她仍旧站在那里,温柔端庄,自有一派雍容气度,却与传闻中嚣张跋扈,权倾朝野的庆宁公主,格格不入。

温如景走到她面前,挡住阳光,在对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信过往二十年只是黄粱一梦。”

假公主凤目一凝,刚要辩解,却迎上一道刺目光芒,不由抬手,闭了闭眼。

那支挟持刘妈妈的素银簪子,正抵在白皙的颈上。还不待她阻止,便被滚烫猩咸的血液喷了一脸。

她怔在原地,耳边回响着温如景决绝的遗言。

“如果这是梦,我立刻就要醒来!”

林观憬守在门外,目光幽深不知在思考什么。忽然听到“砰”的一声,似重物落地,脸色一变,连忙闯入,却看到遍地刺目鲜红中,公主与地上死不瞑目的尸身对视。

目光森然,可怕又陌生。

而这一切,温如景自然一无所知。

她浑身剧痛,绑缚着躺倒在一处狭小湿冷之地,手脚动弹不得,熟悉的窒息感笼罩了五感,慢慢攥紧心脏,如潮水将她一寸一寸啃咬入腹。

失去意识前,温如景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死了又死,还能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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