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呦呦，我家老爷是你能见的吗，也不嫌晦气。”
何远已经做好了会被拒绝的的准备，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我有要紧的事。”
下人见他神情严肃，迟疑片刻，道：“就当你是说真的，在这等着。”
何远在门外等了好久，脚都站麻了门也没再打开过。他拍了拍台阶上的灰，就地坐下。他看一会天，又看一眼紧闭的大门，他甚至想那下人会不会转眼就忘记了这件事，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敲一次门，那傲慢的声音又在他头顶响起来了。
“算你运气好，我们老爷叫你进来呢。”在他的引领下，何远终于见到了这位赵府老爷。何远走进正厅时赵老爷还吹着烟斗，他又等了好一会，赵老爷才堪堪打量了他一眼。“听说你有事找我，你倒说说，是什么要紧的事。”
“我见老爷府外有叫卖的摊贩，他们不过是为了生计赚些小钱，却被您府上的下人恶意驱赶。我想老爷是宽宏大量的人，不会和这些平民计较，况且他们只是卖些吃食，并不会对贵府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赵老爷指着他捧腹大笑，“我当是什么要紧事，何小公子上我这玩过家家呢。那些下民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小公子看不惯，大可以叫他们上何府边上卖去。”
并不是何远不想这样做，赵府处在了道路交错口，人流量比较大，能赚到的钱多。可是何府就没有这样的优势了，何府对面就是苏府，周围也都是书香门第，清幽的多。“我可以替他们交付租金，老爷让他们继续卖下去，这样一来，不仅他们会对老爷感恩戴德，老爷的美名也就此宣扬开来，对老爷有益无害。”
他一番话说完，连旁边的下人都忍不住大笑，仿佛这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一般。
何远以为他不信，掏出了怀里崭新的银票，捧到赵老爷面前。赵老爷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轻轻的挑起银票，一脸不屑道：“就这么点钱，你忽悠谁呢。没本事还想称英雄，哦，也对，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罢了，能有几个钱，这不是小公子乞讨来的吧，年纪不大，到是爱多管闲事。阿福，下次别什么人都往府里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上门乞讨的。夫人刚有了身孕，别给这煞星影响了才好，赶紧把他弄出去，我瞧着心烦。”
“得嘞，老爷别气，小人这就把他弄走。”说完，阿福提着何远的胳膊把他往外拽，何远不理解，他不明白他哪里做错了，那句话说的不好。他在庆阳书院里接触了太多讲道理的人，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讲道理的，完全没了主意。只是他的银票还在赵老爷手里，不能白白丢了，那是他用玉佩换来的。
他拼命的挣开阿福，冲上去想夺回银票，赵老爷却把手往后一缩，让他扑了个空。阿福见他摆脱自己的束缚，惊讶不已，又担心赵老爷迁怒自己，上前就是一掌劈下去，打得何远身形踉跄，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你——”
他抬起头，烟雾后嘲讽的笑意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你什么你，还不快走，别逼我动粗。”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走出了大堂。走到门口时一个不留意被阿福猛的一推，扑出了大门。门“啪”的一声关上，丝毫不给他回望的机会。
那一年，年仅十岁的何远站在赵府外，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那个梦中的世界，充满了欢声笑语，有漫天的灿烂烟火。他好像能听到一个声音对他说：“小远远，你再不走快些，我和将军就不等你啦。”
他站在赵府门前，在先前坐过的地方坐下，他使劲使劲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声音来自谁。他闭上眼，又看见了那光华下的一张张模糊的笑脸。
“夫人别吓他了，来，牵好我的手，别走丢了。”
你是谁？
他一遍遍的问着这个问题，可是没有任何的回音，那些斑斓的画面也渐渐消失，只剩下一片黑白的世界。
那个幼小的孩童捂住了脸，他看见了一个和以往都不一样的世界。他知道庆阳书院的很多先生虽然很凶，但实际上他们每次骂他的话都是那么几句，而且有一半是他听不懂的之乎者也。就算是体罚，再可怕的气势，戒尺落地手上，也跟挠痒痒似的。可是天下是很大的，不只有一个何府，一个庆阳书院，也不只一个被驱赶的老汉，悲惨一点甚至还会被人家打断了腿，也不只有一个赵府，太多了。
他以为绚丽烟花下人们露出的幸福笑容就是太平，可是烟花只有一刹那。或许别人的烟花还在绽放出五彩缤纷的火焰，但他的烟花，已经黯淡的与漆黑的夜空融为一体。
那之后他没有再去过赵府，也再没有看见路边摆摊的老汉，一年又一年，他已经从那个无知的幼童摇身一变成了大庆的文科状元，金榜题名，天才少年。
何远刚上任职位，在明政院忙了好几宿，夜夜执笔到凌晨，最后是苏德看不下去了，硬生生把他赶出来，叫他回府休息。他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听着世人的喧嚣。
“要我说，这次的科考真是没什么看头，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那红榜挂在那，都没人有心去瞧。”
“也不能这么说吧，何远这个状元也是实至名归，比起那名都没听说过的榜眼、探花好的多。”
“呵呵，也是他运气好了吧。庆阳三子，为首的那个犯了罪，大家不都看好陈君平回来吗，我是听说还有人开了赌局，不也都是押陈君平的。谁能想到最后陈君平没来，倒让何远捡了个大便宜。”
“可惜了，可惜了……”
一群人说的热火朝天，最后都纷纷摇头叹息，旁边的女子听的气愤不已，拍桌而起。“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运不运气的，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照你们这样想，别说是陈君平没来考，就算他来了，这状元也是何远的。瞪什么眼，我猜你想说，那也是他陈君平没发挥好，可得了吧。为了儿女情长就能退学的人，连软玉温香都脱离不了，还谈什么治国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