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寒霄已经攥紧了双拳，竭力控制住自己。
“你怎么不笑笑自己，时至今日你依然尊称她一声夫人。你想让他活在仇恨里，是不是因为你也还恨着某个人，你是不是很羡慕啊？真可怜。”
“不！该恨的人是他，该活在痛苦里的人也是他！不是我——不是我……我该享的福都享了，我活的那么好，我比你们活的都好，是你们该羡慕我！”
湘儿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好像在极力摆脱着什么，她已经处在了崩溃边缘。他们已经知道湘儿掩藏的秘密了，李飞应该劝霁寒霄赶紧了结湘儿。可是他看着霁寒霄不停的刺儿，他竟然开不了口。
未经他人苦楚，怎悉他人痛处。
“你知道假死脱身，说明你早就知道太后会对你下手，为什么还替她做事？她拿什么要挟你了呢？”
这句话问的特别温柔，但湘儿眼里的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这一刻，她才更像一个疯了的可怜人。
“太后要夫人死，那是夫人自愿的。可是金莲做错了什么，她才是最无辜的。太后就是个毒妇，她该死！她骗了我！她明明答应会给金莲荣华富贵，让她出宫的……每一次她都推脱不让我见金莲，让我肝脑涂地的给她做事。可是我怎么会不知道，她那样恶毒的人，怎么会饶过金莲，金莲早就被她害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还是死了……”
李飞眼睛一酸，世人皆知何将军为国战死，何夫人深情难忘，追思成疾，一年后病故。
可事实呢，只是变成一个又一个真相压在两个孩子心里。
霁寒霄走的时候把匕首扔到了湘儿身边，乏力的对身后的李飞说：“一把火烧干净了。”
李飞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疲惫，他不敢想象知道太后谋杀了何夫人的霁寒霄该有多自责。
何夫人死了十一年，他们才知道她真正的死因。
“将军，她的话未必句句属实，或许……”
“或许何夫人真的只是太思念亡夫，或许太后没有想要斩草除根，或许……他原可以不用像我一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飞深吸了一口气，“要查吗？”
霁寒霄如释重负的笑了，“最不能探查他往事的人是我啊，不查了，就到此为止。最后的证人没了，他永远不会知道。”
李飞长长的叹了一息，那夜天很黑，但火光十分明亮，他前方的背影不像记忆中那么稳健了。
柳皓歌入狱之后，刚太平一点的朝堂又炸了锅。李承哲早早被摘了出去，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提到到。而何远就不一样了，冯先生刚离京，也有人为他怀抱不平，但更多攻击何远的言论，其实是出自于那些与芙蓉苑有关联的人。
“何相先斩后奏这招如今玩的越来越顺手了，京城繁华之地，贵人无数，何相说围楼就围楼，好大的阵仗啊。”
何远抬了抬眼，启奏的正是洛国公，也算是皇亲国戚。恰巧的是，洛国公的嫡女洛红就是被指婚给赵泽方的凤阳郡主。
洛国公对他阴阳怪气，也是对那门亲事心有不满。
赵泽方给他做女婿，可未必会帮衬他一分半点，无利可图也就算了，还赔上一个女儿。
“事急从权，臣早已向陛下请罪。但是国公这话说的可太有问题了，臣十分不解。京中繁华之地，难道不是长乐街、集兴市？小小一个芙蓉苑，能得国公如此赞誉，难道在国公眼里根本没有百姓，王孙贵族寻欢作乐也能代表大庆繁荣昌盛了？”
洛国公脸一红，堂下窃窃私语者甚多。
庆帝适时点了点头，懒漫又不失威严的开了口：“朕已知悉，功大于过，朕不予追究。”
洛国公欲言又止的退回原位，而何远的视线正好与刘太傅审视的目光对上。就在何远以为刘太傅要慷慨发言时，刘太傅只是面露讥讽，默不作声。
先前妙玉的事对刘太傅的影响不小，但随着妙玉一死，谁是谁非也不再重要了。关于妙玉的一切都被尘封起来，不会再有人提起，刘太傅清不清白都无关紧要了，但连查明真相的机会都没有，刘太傅不可能不气愤。
何远有些索然无味，只想着快快结束，下散朝回府。
“臣以为柳皓歌不过区区一探子，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柳皓歌及其背后之人居心不良，这一毋庸置疑，无需再议。”
何远虽把布条呈给了庆帝，但他人都不曾看过，自然可以觉得他小题大做。但庆帝亲自盖棺定论，也再不敢有人质疑。庆帝最后语重心长的嘱咐雷尚书审出一个结果，雷尚书从出门时一直吐槽到现在，已经到了看何远一眼都觉得糟心的地步。
李承哲立于人群之中，脸色阴沉，双拳也紧紧的攥紧。他幼时因为父亲的威压错过了心仪的女子，甚至还因此被老昱王丢出京去。他再回京时，已经是为老昱王服丧了。
何远走出宫门，远处停着好几辆马车，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必然是昱王府上的的了，宝石镶顶，珠玉为串，十分显眼。
车夫看见何远走来，转头朝车厢的人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一侧的车帘就掀了起来，露出了李承哲那张似怒非怒的脸。
“王爷在感情这方面光明磊落，在下佩服。”
李承哲挑眉，反讽道：“想从何相口里听到感激不尽这四个字多难啊，你也就吃中了这一点，所以你真心还是假意本王都无所谓。你和霁寒霄那点事，只有你归隐山林，但你呢不会肯，除非你能真晾他一辈子，否则怎么能瞒过天下人的眼睛。”
李承哲想救人的心是真的，但就算走投无路、无计可施，他也不会用两人的关系去威胁何远，这是他行事的准则。
“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
“果然，本王还是更喜欢和霁寒霄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