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沙蝗!”
滴——
“啊!你放我下来!你有本事直接杀了我啊!你个尺蠖!螽斯!骚蝼!”
囚徒骂了诸多无法过审的话。
隐士眼皮也未曾抬一回,认真拂去袖口的灰尘,在无数难听的辱骂中,从容坐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他清咳一声,双腿交叠,缓缓靠上椅背,在找到最舒服的坐姿后,才好整以暇看向囚徒。
“这些词,是谁教你的,你的父亲?作为你的老师,在我的记忆中,从未教过你这样肮脏的言语”
“你有什么资格谈我的父亲?洛伦兹,你别摆老师的谱,我不是你的学生!我不会是一个小偷的学生!”,囚徒在椅上剧烈的挣扎晃动。
或许如果不是手铐将他困住,他会选择直接扑倒在隐士身上,再狠狠的给他那“面瘫”的脸来一拳。
“实验进入第二步”,隐士没打算回应囚徒。
“我不是你的实验品!放开我!”
“扶手上的两个按钮,还有另一种功能,红色和蓝色,分别代表着两种模式”
“红色是电击,蓝色是……”
滴——
后两个字,被电击时的空白掩盖,囚徒喘息着。
“按下蓝色按钮,电击就会停止”
“老沙蝗,你刚刚说,蓝色是什么?”,囚徒咬牙。
隐士猜想,囚徒方才大抵是没有听清,但他不打算说第二遍。
“试试就知道了”
囚徒冷哼一声,那他就不按。
隐士低下头,拿出纸笔,将白纸搁置在腿上,认真记录着什么。
【实验主题:人性
实验对象:不聪明的实验体
实验道具:……】
囚徒看着隐士的记录,骂骂咧咧。
滴——
“什么叫不聪明的实验体!?你给我解释清楚!”
滴——
“你这样的实验和变态有什么区别!老沙蝗,你不许记了!你停下!”
滴——
“哇,好痛啊!放我下来!”
滴——
电流大概每10秒就会接通一次,但那种难以忽略的疼痛,在短暂的空档期内,也会丝毫不减的留在体内,得不到任何缓冲。
起初,囚徒还尚可忍耐。
但随着被电次数的不断积累,这种需要生生承受的硬痛,不断在人体极限的顶端盘旋。
他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
按下蓝色按钮,电击就会停止——这样的念头,在脑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
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滑落至睫毛之上,一个眨眼,便又模糊了视线。
囚徒的叫喊变得沙哑,隐士还在记录着。
滴——
大概是第四十道电流,又或者是更多,囚徒终于没忍住,按下了蓝色按钮。
电流停止。
隐士抬眼,将桌上的降噪耳机戴上。
囚徒瘫软在椅上,还未反应过来,尖锐的鸣声从音响中爆发,回荡在地下室,几个转瞬间,又变成了泡沫摩擦、指甲抓挠黑板等声音。
“好痛苦!停下来!”
囚徒后脑撞击着椅背。
各种让人抓心挠肝的声音,在他的呼喊中来回切换。
恍惚中,囚徒仿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的监狱。
他因弑师入狱,曾在狱中待过的那段时光。
也是刑具加身,戴着手铐,不听话的囚犯,会被关入小黑屋中,接受各种各样的训诫。
其中一项就是噪音,封闭的空间,四面墙角皆有着喇叭高悬,让人无法忍受的噪音,从中涌出,即使捂上耳朵,也能感知到那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喧嚣,连带着心跳不断加速,人在噪声中会逐渐变得狂躁,脑中代表理智的一根弦被反复拨拉弹响。
囚徒体会过一次,而后,便极度厌恶一切噪音。
噪音,电流,隐士怕是早有准备。
“阿尔瓦·洛伦兹!你个变态!”
囚徒受不了这样精神上的压迫,无意识的拍打中,按下了红色按钮。
噪音停止,电击继续。
滴——
“啊!”
隐士难得抬眼,瞥了眼囚徒苍白的脸色,很快,又垂下眼眸,在纸上写着什么。
“老师,不行了……痛!”
囚徒又唤回隐士老师。
实验继续。
一场完美的实验,不会因为实验品的服软而停止。
囚徒不知道自己在椅上待了多久,或许有了两个小时,又或者更久。
实验至此,囚徒已品味出隐士的恶趣味,折磨身体的电击,控制精神的噪音,他在二者间,看似拥有可以自主选择切换的主导权,实则是在不断的冰火煎熬中,来回翻滚,自己给自己上刑。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在反复的折磨中,磋磨殆尽。
“老师,我错了,停下”
囚徒哇哇乱哭。
“受不了了,老师,我不要了,我不杀你了,我不要实验”
“老师,不要这样折磨我”
囚徒双腿不断拍打着地面,崩溃的向隐士求饶。
隐士笔下的沙沙声不断,依然低着头,专注于自己的记录,戴上耳上的降噪耳机,效果很好。
囚徒无法判断,是不是自己的一切求饶都被隔绝在外。
所以,哪怕说出再卑微的话,隐士都是无动于衷。
“老师,救救我,老师……”
“老师……”
滴——
电流贯穿全身。
在囚徒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隐士一尘不变的记录实验的模样。
……
杰克的地下室。
夜幕降临。
奈布平躺在床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四肢有些僵硬,如提线木偶,一动不动。
他腰上,一只黑乎乎的爪子,倒是动的很活跃。
“在想什么?”
黑乎乎的爪子揽过奈布的腰,往自己的怀中拉。
杰克躺在奈布的左侧,他刚沐浴完,四周隐约环绕着一圈水汽白雾,平日里看着衣冠楚楚的绅士礼服褪下,换上居家的浴袍。
奈布扫了眼杰克脸上的面具,视线又重新回归于天花板,在数秒后才回应道:
“没什么”
奈布在想,杰克大抵是病了,又或者是开始保养身体了。
三天了,都很安分守己。
杰克要是天天硬来,他的反抗也会强硬到底,但杰克换了战术,不像之前那般蛮不讲理,索取无度,他的反抗也变得平和下来。
至少二人表面上,已经维持了一小段时间的风平浪静。
“我困了”
奈布左手覆上腰间那只爪子,将其掰开,丢到一旁,随后,也不管杰克盯着他侧颜的目光,是带着怎样的情绪,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杰克贴近奈布,不安分的将爪子再度伸向他,力道比上次紧了些。
“我也困了,但不抱着奈布,我睡不着”
杰克的声调带着明显的愉悦,听的奈布咬牙切齿。
奈布想再度掰开那只爪子,阻挠的双手刚刚覆上杰克的爪子却止住,他有预感,他掰开一次,杰克就会放上来一次,再掰开,再放上……永无止境。
奈布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火,安慰自己,算了,不就一只爪子,他就当是被一只超大号的大猪蹄子压在了腰上就是了。
面具之下,杰克注视着奈布隐忍不发的模样,嘴角不知道扬了多高。
“做个好梦”,杰克闭上了眼。
地下室重归平静,杰克呼出的温热气体打在奈布的耳尖,昏暗中,奈布眼睛睁开又闭上,嘴上说是困了,实则精神的很,不过是不想和杰克废话。
又过了一会儿,大概十分钟,奈布平躺着的姿势久了,有些难受,想翻个身。
他小幅度的侧头去看四周,杰克软软的发丝扫过他的鼻间。
奈布偏头,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
昏暗中,杰克的声音清晰。
“没有”
奈布翻身,背对向杰克。
杰克也随之转了些身位,侧身紧贴着奈布的背部,继续将爪子搭在奈布的腰上。
奈布的喷嚏,让杰克突然想起,今日在大厅时,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喷嚏。
以及红夫人的提醒。
“天冷了,明日给你带几件厚些的衣服”
奈布沉默着,没吭声。
杰克就当他认可了,面具蹭上他的肩头。
寂静重归。
奈布脑后,杰克的呼吸声,在一段时间后逐渐趋于平稳,揽在奈布腰间的爪子,似乎也松了些。
杰克应该是睡着了。
但奈布睡不着,脑中都是近三个月来,在这地下室里发生的各种不堪之事。
他觉得闷的慌,以往总和杰克大吵大闹,再多糟糕的情绪也能发泄出来,现在,却总是一团气憋在棉花中,得不到宣泄,却又偏咽不下一口气。
烦躁的情绪在酝酿,而在奈布再度看向腰间爪子时,达到一个阈值。
奈布咬牙,往床边挪了些,离杰克远了,那只爪子也没再扒拉上来。
看来,杰克是真睡着了。
奈布坐起身。
睡着的杰克面向着他,双眼闭着,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爪耷拉在原本他躺着的地方。
奈布嫌弃的目光从爪子开始,逐渐上移,看向杰克的脸。
说来也有几分荒唐,杰克便着睡觉的时候,也会戴着面具。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这么久的变态,到底长什么样子。
肯定长了个变态的样子,奈布想。
如果长得好看,就不会戴面具了。
奈布盯着面具的轮廓,睡着的杰克失了醒时的霸道,很安静,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错觉。
奈布这般想着,突然,神鬼识差,一个大胆的念头钻入他的脑中。
他想看看杰克的样子。
奈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避开那只爪子,蹑手蹑脚爬回了杰克身边,他歪着头,小心翼翼抬起手,伸向杰克面上的雕花暗金面具。
每一秒,奈布都屏住呼吸。
直到指尖触摸到了面具的边缘,手感微凉。
奈布喉间一动,目不转睛。
杰克的双眼还是紧闭着的,呼吸声也是先前的平稳,奈布确认后,捏起面具的一角,手指轻轻用力。
面具比预料中重些,奈布恐杰克被惊醒,开始一点点加大力道。
耳畔的呼吸声,似乎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变小了,奈布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且正在加速。
面具总算被抬起一角,奈布的眼中如流星般划过一抹亮色,他将面具自上而下一寸寸挪开。
面具下,白皙的肌肤,也随之一寸寸出现在奈布的瞳孔中。
几缕发丝没了面具的阻隔,随意搭上杰克的额头,而他的眉眼,也即将展露。
奈布屏息凝神。
他终于要看到那眉眼的刹那,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在做什么?”